說著伸手去拿他晾好的水喝,結果拿了個空,袁言皺眉:“你干什麼?賠償說不要就不要,一杯水還跟我摳摳搜搜的?”
沈逢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熱水機里還有水。隨即轉身進病房,聲線很淡:“這沒你事了,回去休息。”
袁言:“……”
這哪是關心他要好好休息。
這分明是孟瓊一醒,嫌他在這礙事了。
卸磨殺驢也沒這麼快的吧???
——
人一清醒,恢復的也就快了。
到了下午,孟瓊也有些力氣坐起來,看著窗外仍在連綿下著的小雨,不知在想些什麼,有點出神。
沈逢西剛從外面買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身形纖細瘦弱,墨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腦袋沒敢靠墻太實,怕碰到后腦勺的傷口,目光定在窗外的雨在看。
沈逢西不自覺喉結滾動了下。
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美好,不忍打擾。
其實到現在,他也還沒有徹底接受孟瓊醒過來的事實,他太害怕這像是一場夢,一場自己陷在巨大疼痛之下幻生出來的一場夢。
所以無論做什麼,都還是小心翼翼。
孟瓊聽到他回來,轉頭看他,輕輕問:“買的什麼?”
“粥。”
悉尼賣粥的地方不多。
沈逢西是開著袁言的車繞到華人街那邊買的砂鍋粥,還是六七年的老店,原本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仍在營業,且客流量還不少。
孟瓊從前就很喜歡喝這里的砂鍋粥,味道鮮香,也不會太咸。
沈逢西替她掀開粥蓋,一股香味瞬間冒了出來。
孟瓊溫聲笑笑:“真好,還是那個味道。”
她笑起來,眉梢眼角都帶著溫和。
好像從孟瓊醒來之后,對他的態度也溫柔了不少。
沈逢西不是沒感覺出來。
包括那個擁抱,到現在他還記得牢牢的。
只是他不敢問,也不敢打破這份美好。哪怕稀里糊涂就這麼下去,也不想讓孟瓊挑明關系和他一刀兩斷。
“要是喜歡,我再去買。”沈逢西沉聲。
“不用了。”孟瓊輕聲拒絕,“再好喝也不能一直喝,會膩的。”
沈逢西頓了頓,喉嚨像是塞了什麼東西,他低下頭,沒再說話。
一室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沈逢西復而低聲詢問:“頭還疼嗎?”
孟瓊下意識摸了下后腦的傷口,那里被縫合過兩針,她輕輕搖了搖頭,垂著眼睫,喝下口熱粥,興許是太久沒進食,這對于她來說還是會覺得咸。
她慢慢喝了幾口,放下瓷勺。
“不疼。”
孟瓊想了想,問:“你當時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沈逢西沉默了瞬:“定位。”
“我在你的項鏈上放了定位。”
悉尼畢竟不是他的地盤,況且樓立這種瘋子辦事沒規矩,他沒辦法,只能自作主張在孟瓊的項鏈上放了定位,不過這些天從沒有點開看過。
只有孟瓊消失的那一刻,他才打開了定位軟件。
他原以為解釋完,孟瓊會生氣。
可孟瓊卻只笑了笑:“那在某種程度上,我們還是有默契的。”
當時被許幼晚拖著走,她沒有一點力氣了,只能拽了身上的項鏈,在沿路留下了痕跡。
沈逢西看她笑得釋然,眸色深了深,問:“當時害怕嗎?”
孟瓊一怔。
怕。很怕。
在被許幼晚打暈帶到那個窺不見光的小屋時,真的很怕。
怕死在那里,怕再也醒不來。
“怕連骨灰都沒有,怕再也看不到佑佑,怕他抱怨說媽媽是大騙子,明明答應要回去人卻不見了……也怕秦簡會和我生氣,她一生氣不給我做飯,我和佑佑晚上就只能喝粥。”
她輕笑著,眼睛有點紅。
其實孟瓊之前總覺得自己孑然一身。
可直到眼前全都布滿了火光,煙肺里吸滿了濃霧那一刻,孟瓊忽然發現,原來這世界上讓她牽掛的東西還有這麼多。
她只是個普通人,也會貪生怕死,也會希求更多。
她不想死。
一點都不想。
她還想好好活著,想看到佑佑長大,看到他中考高考上大學,看他娶妻生子,她還有很多沒有做的事,也有很多沒有實現的約定,她還不想就這麼死……
孟瓊這副脆弱的樣子太讓人心疼。
沈逢西費了好半天勁才沒忍住伸手把她拽到懷里,沉默半晌,指腹也有些發涼,他攥緊又松開,如此以往做了好幾遍動作,仍是感覺心口壓抑著,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孟瓊閉眼,緩了緩眼里的酸澀,搖頭。
其實袁言今天離開前,和她說了很多。
告訴她,在她昏迷那段時間,沈逢西都做了什麼事。
說不觸動是假的,她覺得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遇到一個十八歲用命去賺錢只求她留下,二十五歲為她放下一切只身來到悉尼,不管不顧,只為護著她的沈逢西。
有且只有一個,這樣的沈逢西。
她明白,自己心里那束已經枯死的、破碎的玉蘭花,正在被沈逢西小心翼翼的撿起來,一點一點的,將她心底那些破碎的傷痕拼湊。
“逢西。”她叫。
“嗯?”
“我從沒喜歡過喻成。”
她輕輕地,莫名其妙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逢西的脊背有些僵硬。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