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了,為什麼會變了,怎麼會變了......
過去的場景越來越模糊,恍惚中,眼前飄落的雪花突然變成了那日的大雨,她似乎又回到了丞相府被滿門抄斬的那天。
刑場上,劊子手正高舉著大刀,旁邊是趙子御扔下的斬首令牌,看著爹娘人頭落地,她想沖上去,可她動不了,身子被人按住,嘴巴被人捂住。
她呼吸不了,要窒息了。
從腳底泛起冷意,體內開始溢出洶涌澎湃的恐懼,喉間更涌出腥甜的味道。
“唔——”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莊綰不知自己的臉色到底多慘白難看。不知自己吐出的鮮血多艷紅刺目,不知自己松開劍柄的手有多顫抖......
倒下去前,她似乎聽到了很多聲音,很多聲嘶力竭的呼喊。
腦子里是轟鳴的撞擊,她聽不清他們喊了什麼,依舊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好冷,好困......
“綰綰!”
“莊綰!”
她是莊綰,皇帝昏迷
“綰綰!”
趙子御見莊綰倒下,下意識朝她撲過去想接住她,卻是剛走一步,胸口一陣刺痛,腦中更有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踉蹌著就要倒下,成陽飛身上前扶住他,“皇上!”
此時,霍時玄已經沖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起倒地昏迷的莊綰,憐惜的擦去她唇角的血跡。
回頭,濃墨漆黑的眸子深深看一眼即便虛弱還要掙扎著朝這邊挪動的趙子御。
霍時玄眉頭皺的極深,卻是僅停頓須臾,便抱著莊綰大步離開,起身的同時喊了阿戒去叫大夫。
吳庸看一眼趙子御,輕嘆了口氣,轉身跟上了霍時玄,謝謙從震駭中回神,拍著曲佑天的肩膀,一臉沉重道:
“你去看皇上,我去玄爺那看看”
謝謙轉身走的時候,腳步都是虛的,老天!玄爺這九姨娘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
雪絮連綿中,趙子御吐了口血,在昏迷前抓住成陽的手,厲聲囑咐道:
“剛才的事,誰敢傳出去半個字,朕誅他九族!”
曲佑天剛過來就聽到了這句話,他本與謝謙一樣的疑惑,此刻聽到這話,更是心頭大駭。
皇上這意思,分明就是在保護玄爺的九姨娘!
如此縱容,如此寵溺,如此保護。所以這九姨娘......當真是皇上要來揚州尋回的寶貝?
這豈不是糟了,玄爺好不容易愛上的姑娘......
一場混亂結束,誠惶誠恐的霍勇給趙子御安排了府里最好的房間,曲佑天親自出府請來了揚州城最好的大夫。
皇帝昏迷不醒,人人自危。
除了趁機去尋金枝下落的譚良,成陽和曲佑天等人都忐忑不安的等在外室。
曲佑天倒是想去玄安堂看看。但現在的問題是,若是皇帝真出事了,莫說這里的所有人都活不了,大周也要亂了!
現在,他只能祈禱著皇帝沒事。
如此忐忑中,他又跟成陽問起莊綰的身份,事到如今,成陽也不再瞞他。
“那位,就是丞相莊仲的二女兒,莊綰”
這個回答,若一道驚雷擊中了曲佑天,他想過萬種可能,唯一沒想到,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竟然還活著!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
……
相較于皇帝這邊的熱鬧,玄安堂清靜了不少。
大夫已經來看過,說莊綰只是受了刺激,無大礙,扎了針,又給開了藥方,再三保證人沒事,并保證莊綰今晚就會醒來后,霍時玄才放他走了。
此刻,春喜守著莊綰,霍時玄和吳庸以及謝謙在書房。
“我是丞相莊仲的義子,綰綰的哥哥”
當從吳庸嘴里聽到這話時,霍時玄只是短暫的詫異,還算鎮定。
謝謙則震驚的似被雷劈了,猛灌了兩口茶,拍著腦門道:
“讓我理一理......所以,她其實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莊綰,而大名鼎鼎的神算子吳庸,其實是丞相的義子”
謝謙理清了人物關系,緩了神才抬頭看向吳庸,蹙眉道:
“先生方才說,莊綰是皇上救下的。之所以送來揚州,是掩藏她的身份,讓她好好養病”
“可是不對啊,當初太后讓人把她送來,點名是賜給玄爺為妾。既然是太后送來的,皇上應該......”
謝謙本是想說,既是太后的意思,皇上應該知道的吧,可話到此處,又想起雪中一幕。
明顯,皇上對莊綰有情,極深的情,令人動容的情。
這樣的情,又豈會把她送來給人當妾?
所以,太后的問題?
窗外,北風簌簌,雪似乎又大了些,隱有積雪壓斷樹枝的斷裂之聲。
書房內,寂靜無聲,氣氛頗為壓抑,吳庸給自己斟滿茶,許久,低低嘆了口氣。
“皇上真不知綰綰是被送來為妾的,他說綰綰身邊有一個叫金枝的婢女,這些年,他一直跟金枝保持聯系”
霍時玄豁然抬頭,神色幽沉,“金枝?他一直跟金枝有聯系?”
吳庸點頭,“是,金枝每隔兩個月就會送信至邊境,我見過那些信,信中皆是綰綰在霍府的日常”
“信中說,霍老爺把綰綰當親閨女疼愛,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好的,住在最安靜的院子,府中無人打擾”
霍時玄靜靜的聽吳庸說完,指尖若有所思的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