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忠心的大丫鬟,覺得我娘死因蹊蹺,一直暗中調查,后來被宋氏察覺,說她偷竊,把她重打一頓后扔進柴房自生自滅”
“我偷偷給她送水送吃的,但是她已經撐不住了,臨死前告訴我,我娘院里煎藥的丫頭被宋氏收買了”
怕被人察覺,他們沒直接下毒,宋氏只是讓那丫頭在藥里動了手腳,加重了某些藥材的劑量。
還有,給娘診治的大夫,也被宋氏收買了,所以大夫看出來也不會說。
那時他還小,霍勇不信他,祖母病著他又不忍祖母為此操勞,后來他自己查,卻什麼都沒查到。
煎藥的丫頭莫名其妙的掉河里淹死了,死無對證,那大夫也搬離了揚州不知去向。
莊綰伸手抱住他的腰腹,把自己埋進他懷里,臉在他脖頸里蹭了蹭,無聲的安撫著。
“那你……沒想過報仇嗎?”
她這話問得極為小心,霍時玄從思緒中回神,手環住她的身子,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細碎的吻落在她頭頂,輕嘆道:
“怎麼沒想過,只是,知道真相時我還小,沒有能力報仇。若是太沖動,死的不是宋氏,是我”
“后來,有辦法報仇的時候,我暫時放棄了,你可知為何?”
莊綰搖搖頭,霍時玄悵然道:“雖然我恨極了宋氏,但是不能不承認,她對祖母還不錯,體貼入微,細致周到”
“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我可以給她尋來名貴的藥材。但是生活上,我沒辦法顧慮周全。而且,祖母很依賴宋氏,若我弄死了宋氏,祖母會很傷心”
莊綰問他,“所以,你不報仇了?”
霍時玄嗤笑,“自然要報,宋氏對祖母好,也是為了討好霍勇,我現在不報仇,是因為她活著,還有價值,還能幫我照顧祖母”
“等祖母走了,她沒了存在的價值,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她當年對付我娘的辦法,讓她也嘗嘗被病痛折磨致死的感覺”
莊綰沉默,自他懷里抬頭,伸手捧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突然笑道:
“霍時玄,你每次開導我的時候,總要用自己悲慘的經歷嗎?”
她眸中含淚,帶著絲絲感動,霍時玄清俊的面容溫柔似水,再無平日的嬉皮笑臉,眉宇間裹著憐惜。
他湊過去親了親她,鼻尖貼上她的鼻尖,輕聲道:
“我是想告訴你,仇恨,并不會隨著仇人的死亡消失。就算宋氏死了,我還是會恨她。既然如此,她什麼時候死,就沒那麼重要了”
“同樣,就算你殺了皇帝,恩怨可以消失。但你還會恨他害死你爹娘,所以,他什麼時候死,也同樣沒那麼重要”
“拋開你所說的那些英雄大義,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換個皇帝,丞相府會漸漸被人忘記”
“可只要趙子御是皇帝,大家就不會忘記丞相府,且所有人都會記得,沒有丞相府的犧牲,就沒有趙子御這個皇帝”
“所以,你不必自責,更不用覺得自己對不起你爹娘他們,你讓丞相府名震天下,他們只會高興”
莊綰目瞪口呆,又哭又笑,伸手捶他。
“我怎麼覺得,你在拐彎抹角忽悠我,你這些道理。要是被那些背負血海深仇的人聽見,你會被打死的”
霍時玄又親了她兩下,“管別人做什麼,你就說,我這話順不順耳,有沒有讓你覺得舒服?”
莊綰笑中帶淚,“雖說是自欺欺人的解釋,但是,非常順耳”
霍時玄的安慰,每次都是奇奇怪怪。
但又詭異的能讓她心情得以放松。
真好。
春喜敲門說粥好了,霍時玄給莊綰穿好衣裳抱她出來,春喜把粥放在桌上,指著外面朝霍時玄道:
“少爺,吳先生來了,他知道姨娘醒了,說是想見見姨娘”
怕嚇到她,賭贏了嗎
吳先生?
聽到春喜的話,莊綰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霍時玄。
“你剛才說讓我見的人,就是這個吳先生?”
霍時玄本來要把粥端進來給她喝,后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拿了衣裳給她穿。
說有個人應該迫不及待的想見她,神神秘秘的,說她見了肯定會高興。
吳先生?
她認識的人里,沒有姓吳的啊。
屋里的炭火很足,霍時玄還是拿了個披風把莊綰裹得嚴嚴實實的,讓她靠在美人榻上,才讓春喜把人帶進來。
“吳先生,就是神算子吳庸”
霍時玄端著粥喂她一口,莊綰聽到「神算子」三個字,剛含進去的粥差點嗆出來。
“神算子找我做什麼?”
她聽爹爹和大哥提過這個人,爹爹對他的評價極高。
霍時玄伸手給莊綰擦去唇角的粥汁,笑道:“這個,得讓他親口告訴你”
兩人正說著話,春喜已經帶著人進來了,莊綰抬頭,順著聲音看過去。
簡單的紫色錦袍,墨發高高豎起,身姿清瘦,左臉帶著一個紫色的半狐形面具,右側臉俊美清冷。
很矛盾的氣質。
乍一眼瞧,這是個歷盡滄桑的男人,身上處處透著蒼涼和孤寂,可細瞧之下,挺拔的身姿和右側眉宇間的英氣又透著尊貴。
看到吳庸左臉上的面具時,莊綰愣了下,她的記憶中,也有一個人左臉上是帶著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