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阿戒,再接著,是蒲媽媽,蒲媽媽的腿已經軟了,扶著旁邊的椅子勉強撐著身子。
“二”
霍時玄還在數,只有春喜沒站起來,阿戒發現后轉身去拉她,不忘抬頭朝霍時玄解釋道:
“少爺,她腿軟,我拉她起來”
霍時玄的目光依舊落在春喜腦袋上,就那麼盯著,似乎能在她腦袋上盯出一個洞來,聲音裹著駭人的寒意。
“一”
春喜抖著身子沒動,阿戒臉上已經布滿焦灼之態,他握住春喜的胳膊往上拉。
“春喜,你這是做什麼啊!起來啊!”
事實上,他已經害怕了,因為春喜在掙扎,她不讓他拉,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她不是因為腿軟站不起來,她是不愿站起來。
所以......春喜......
阿戒不敢往深處想,他慌了,存了幾年的期望和等待莫名開始下墜,似破碎落入深淵。
他不敢想那是什麼,只是抬頭看向霍時玄,無措的喊了句少爺。
霍時玄看他一眼,冷漠的眸子有一瞬的復雜,朝衛照擺擺手,衛照領悟,挽著阿戒的胳膊拉他出去,同時把一臉懵的蒲媽媽也叫出去了。
待書房只剩霍時玄和春喜,霍時玄望著春喜匍匐在地的身子,聲音狠戾似深淵冰渣。
“說說,是我對不起你,還是綰綰對不起你?或者你直接告訴我,你是誰的人?”
春喜額頭貼著地,不敢抬頭看他,害怕過頭。反倒慢慢冷靜下來,她低低抽泣兩聲,苦笑道:
“奴婢這些年,總是幻想著,若是當初沒有碰到阿戒該多好。若是少爺您當初能狠一狠心,不收留奴婢該多好”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剛入府的那兩年,她覺得她很幸運,走投無路時能進霍府當丫鬟,能有六少爺這樣寬厚仁善的主子。
當年少爺院里的那八房姨娘還沒被趕走,卻人人都嫌她額頭有疤,嫌她晦氣,不愿她伺候,少爺那時候很少在府中,阿戒跟著少爺也不在府。
所以她很閑,幾乎沒什麼事,就是因為太閑了,那年元宵夜,趁著少爺和阿戒都不在,她溜出府看花燈,回來的時候碰到了醉酒的三少爺。
那是她人生中第二個凄慘的日子,第一次是家里出事的時候,她耳邊聽著的淫穢聲,是娘和姐姐最絕望的時候。
第二次,她終究難逃噩夢,經歷了娘和姐姐當初的絕望,生不如死,三少爺走后,他身邊的侍從過來警告她不許亂說,又起了歹意。
在她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候,二少爺出現了,婁懷按著那個侍從,二少爺撿了她的發簪遞給她。
“恨嗎?恨就殺了他”
她已經忘了當時在想什麼,只知受了蠱惑般接過發簪,她不記得捅了幾下。反正最后那侍從沒了呼吸,她身上濺滿血。
二少爺是她見過的最溫柔,最紳士的男人,當然,這是她曾經的認知。
那晚,二少爺不怕她身上的血污臟了手,親自給她擦掉臉上的血跡,帶她回去,讓人幫她洗了澡,換了干凈的衣服。
事后還告訴她,“活著就有希望,尋死是最愚蠢的行為,你要好好活著,今晚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來幫你解決”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她迷戀多年,可后來她才慢慢緩過來,二少爺對她好,是因為她是玄安堂的丫鬟……
霍時玄聽完她這番話,眉心蹙的厲害,久久沒有開口。直到手里的茶冷掉,透過指尖讓整個胳膊都有了涼意。
他震驚春喜的遭遇,卻只能感慨,她藏的太好,這麼多年,他竟從未發現她與剛來時有什麼不同。
是他疏忽了,而且這樣說起來,這其中還有些他的過錯了......
霍時玄又給自己倒了杯茶,他望著茶盞中氤氳熱氣,狠厲的責備已經消散,只平靜道:
“霍南青讓你留在我身邊做什麼?”
春喜道:“二少爺只是讓奴婢監視您,把您的事時時告訴他”
她頓了一下,又道:“特別是留意您和大夫人之間有什麼過節,他讓奴婢挑撥您和大夫人的關系”
“可夫人來之前,奴婢很少能在府中見到您,沒有機會,后來夫人來了,前幾年您也不搭理夫人,奴婢也沒機會”
“再后來,您與夫人的關系逐漸親密,二少爺又開始讓奴婢挑撥夫人和大夫人之間的關系”
“其實根本不用奴婢挑撥,大夫人自己找死,您和夫人比她厲害。所以奴婢只是把事情匯報給二少爺而已”
霍時玄瞥了她一眼,“所以你的意思,他留你在這的作用,就是讓我和宋閔玉斗?”
春喜蜷在膝蓋邊的手緊了緊,點頭,“是”
霍時玄往后靠著身子,閉了閉眼,許久才啞聲道:“阿戒呢,你一直不同意婚事,其實是因為霍南青?”
春喜身子一顫,胸腔起伏的厲害,拼命搖著頭,凄然道:
“不,不是,奴婢曾經確實癡心妄想過。但是奴婢發現二少爺只是利用奴婢后,便慢慢收了心,奴婢不能答應阿戒,是因為奴婢配不上他”
“就算他不嫌棄奴婢骯臟的身子。
就算奴婢沒做過傷害您的事,可奴婢還是背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