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拿著他的批條返回14樓,交給前臺。
放行后,她找到肖毅的工位。
一個戴黑框眼鏡,略黑略胖的男人。
座位上的工牌是市場部副總監助理。
在梁氏集團這樣龐大的企業,屬于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肖秘書。”
肖毅挪開椅子,“程洵打過電話了。”
程洵是梁紀深的二秘,省企秘書比私企秘書高貴得多,肖毅直呼其名。顯然,他是梁紀深安插在梁氏集團的眼線,資歷不遜色程洵。
他翻著垃圾桶,在塑料袋的夾層里抽出文件,“原件沒搞到,只搞到復印件。”
何桑好奇,“是什麼?”
“今年二公子暗中合作過的老總。”
“暗中?”
“對。”他點頭,“梁先生在外省處理糾紛,我無法請假,他又信不過別人。所以何小姐,千萬當心,不要被掉包。梁氏集團的雙面間諜非常多,潛伏在各個崗位。”
何桑胸口怦怦打鼓,“我明白。”
從秘書部出來,前臺叫住她,給她一個牛皮紙袋,“何小姐,梁總指名您送份文件。”
她擰眉,“我送?”
前臺恭敬客氣,“麻煩您了。”
何桑琢磨著,自己來,梁遲徽知情,自己走,打個招呼是禮數,順便送文件了。
她把肖毅那份貼身存好,再次回到11樓。
辦公室空空蕩蕩,梁遲徽和下屬都不在。
何桑放在桌角的收納籃,正要走,視線晃過桌上一封沒有標注的檔案袋。
鼓囊囊的。
應該是資料、信函、照片之類的物品。
何桑也清楚,倘若幕后老板真是梁遲徽,憑他的慎重,絕不會明目張膽暴露,可最危險,何嘗不是最安全?
梁遲徽是有賭性的男人。
好不容易有疑點了,不仔細查驗,萬一錯過呢。
她揪掉一顆扣子,扔在辦公桌下,好歹當個借口。
檔案袋沒封死,指甲一勾,勾出一摞紙。
標題是16號的宋體黑字:廣和集團護城樓坍塌始末。
何桑瞳孔一漲,往外拽。
門口一道突如其來的男聲,“你在干什麼。”
何桑一激靈,縮回手。
梁遲徽關上門,徑直繞過辦公桌,目光似有若無掃過檔案袋。
不知道是他故意不戳穿,還是沒懷疑,他神情平和,語氣也平和,“送上來了嗎?”
何桑畢竟有演技傍身,訓練臺風練得就是沉得住氣,她同樣面色如常,“在收納架。”
梁遲徽拿出文件,“任何有你的地方,我承諾不再出現。”他一邊簽字,一邊看著她,“我沒有食言,是你出現,不怨我。”
她抿唇,“不怨。”
男人眼底含笑,但臉上的笑容淡到微不可察,“找什麼。”
何桑挽起礙事的長發,裝模作樣四處搜索,“我扣子掉了。”
梁遲徽審視她,她外套是拉鏈款,內搭小T恤,領口有兩小粒裝飾的貝母扣。
工藝鑲嵌,按道理很結實,不會輕易開線。
“怎麼掉的。”
何桑蹲下,“電梯里硌松了,我一碰,滾到桌子后面了。”
梁遲徽也俯下身,搬動椅子,在靠窗的桌腿處發現了那粒紐扣。
他托在掌心,托到她眼前,“是它嗎。”
“是。”何桑伸手,捏起扣子的一霎,梁遲徽五指虛握。
扣子,連同她的手,他一并握住。
何桑一懵。
旋即腳底打滑,被一股力量牽制著,朝前撲。
她的鼻尖,距離梁遲徽的鼻尖,只差毫厘。
梁遲徽是裸露了野性的豹子。
逼視她。
他嗓音微啞,微沉,每吐一個字,堅硬的喉結起伏一下,“是不是你自己扯斷的?”
氣息拂過耳畔,猛烈的揚沙一般,是炙烤過的沙子,燙得很,嗆得很,激起何桑一層戰栗。
“二哥。”
梁遲徽眼神定格在她紅潤的唇瓣。
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
他移開眼神,“找完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何桑呼吸又是一滯,“找完了。”她用力一拔,從他手里拔出,舉了舉扣子,“我只找它。”
梁遲徽緩緩直起腰,如松如竹的站姿。
“需要司機送嗎?”
“不需要了。”
何桑匆匆離開梁氏集團,坐上車,心臟要四分五裂了。
平復了好半晌,她撥通程洵的號碼。
第一遍,沒接。
緊接著又回撥。
“剛才不方便。”程洵壓低聲,“您取了嗎?”
“取了。”
“送到梁璟的住處。”
何桑頭皮發麻,“到底出什麼問題了?”
程洵沒隱瞞,“上面要調查梁先生。”
她險些沒攥住手機,“我晚上可以過去嗎...”
“不可以。”程洵拒絕,“外省這邊的環境也復雜,梁先生要專心解決。”
何桑向來不是累贅的女人,掛斷電話,她開車趕到太寧區的大院。
警衛登記了來訪信息,梁璟住3棟201,一梯兩戶,一戶三室,一戶兩室,兩室的戶主是一位副處級研究員,離婚凈身出戶,房子給老婆孩子了,自己住宿舍。
一個六十多歲的阿姨在玄關迎她,“您是梁秘的下屬?”
“中海集團的梁總讓我送資料。”
“梁秘的弟弟是吧?”阿姨比較謹慎,沒有擅自接待她,“您稍候,我先通報。”
過了五六分鐘,里面傳來腳步聲,門又打開,對方邀請何桑進客廳,“梁秘在寫發言稿,大約十分鐘。”
梁璟很守時,十分鐘后,準時走出書房。
灼白的燈光里,他安靜佇立,眼尾有零碎的細紋,歲月不掩風華仍舊皎皎清輝,自有石破天驚的風雅氣度。
何桑規規矩矩站起,沒敢稱呼大哥,“梁秘。”
“老三讓你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