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仍舊沉默。
“老三在皖西縣休養,是為了躲同僚和下屬。”何桑鎮定自若,仿佛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市里的私企老總千方百計巴結中海集團的領導,新上任的蔣副總上班下班像打游擊戰,有堵在車庫給他送禮的,希望他在中間牽線,引薦結識老三,逼得蔣副總不敢出公司大門,住在員工宿舍了,老總們堵了幾天沒堵到,這才罷休。”
司機好笑,“讓保安驅逐不行嗎?”
何桑擰開一瓶水,“那是老總,驅逐過程萬一摔了,要吃官司的。”
“你下車。”梁遲徽這時發話。
司機減速靠邊,升起車內的隔離擋板,蹲在馬路牙子抽煙。
氣壓一霎降至極限。
男人如同一個巨大的氧氣粉碎機,吸干了所有的氧氣,吸得一絲不剩。
何桑扣瓶蓋的右手隱隱發抖,寒意侵骨,刺透她的骨縫。
第309章 我們別來往了
“我最后問你一遍,隱瞞什麼了。”梁遲徽焚了一支煙,目視前方。
煙霧彌漫,何桑凝望他那張溫潤朦朧的臉,“你生氣,我們私下談,何必在酒局賭氣。霍總是你的親信,王總不是,他們的太太和我又不熟悉,不會顧念顏面情分,萬一宣揚...”
“你不在乎我為什麼生氣,而是在乎她們會宣揚,影響你的地位。”梁遲徽打斷何桑,“我對你的態度,決定了外界對你的態度。我的態度好,你無論做什麼,暢通無阻的綠燈,我的態度不好,你不享有任何特權,對嗎。”
她死死地攥著礦泉水瓶,面容一寸寸變得蒼白。
“昨夜我離開,十分鐘后,老三出來。”
何桑呼吸一窒。
怪不得。
梁遲徽的氣性這樣大。
是撞破了。
“老三怎麼在你房間。”
車廂的氣壓愈發低,她一動不動。
“何桑。”梁遲徽喚她的名字。
沒有一丁點溫度。
她一抖。
“老三車禍受傷...不方便涂藥。”
“所以你幫他涂。”梁遲徽叼著煙,臂肘頂住窗框,斜倚在那里,整個人驕縱狷狂,他不常流露這一面,她記憶有過一兩次,是他惱怒極了,沒克制住。
“藏起來干什麼。”
何桑如實坦白,“怕你誤會。”
“有逾矩嗎。”他接過司機手里的煙灰缸,撣掉煙灰,“抱一下,摸一下,都算。”
她垂眸,“沒有。”
下一秒,梁遲徽發力一拽,何桑身體跌在他懷里,他抬腿本意是護她,避免她磕著,結果弄巧成拙,堅硬的膝蓋硌疼了她小腹,何桑咬著嘴角,仰面注視他。
淚花閃爍,她先下手為強,堵死他的下一步,“你要打我嗎。”
梁遲徽皺眉,“我從不對女人動手。”
何桑鼻尖泛起紅霜,面孔與他腰腹僅僅間隔數厘米,她呼出的氣息滲透他襯衣,一種形容不出的細癢酥麻。
他眉頭皺得更緊。
起反應了。
何桑如臨大敵,蠻力掙開他,“你既然猜疑,我們別來往了。”
“什麼?”梁遲徽不撒手,牢牢握住她胳膊。
她深諳車上的氣氛危險,饒是梁遲徽再紳士,再尊重,終究是男人,食色性也的男人。
“我們到此為止。”
梁遲徽臉色發青,“你以為我是地鐵嗎?想出就出,想進就進。”
“本來也什麼沒發生,我沒損失,你同樣沒有,拍賣會的項鏈我還給你。”何桑咽下了唾沫,平復情緒,“你松開,我不愿意坐你的車。”
梁遲徽唇抿成一條線,旋即氣笑,手越過她,打開車門,轉過身去,“下去!”
身后窸窸窣窣蠕動的聲響,座椅彈了一下,門「砰」的一摔。
震得他面目深沉陰駭。
司機匆匆丟了煙蒂,追上何桑,“何小姐?”
她不理,大跨步原路返回。
“您取車嗎。”司機攔住她,“保鏢開回老宅了,您折騰什麼呢!”
何桑義憤填膺,“誰允許保鏢開的?”
司機一噎。
梁遲徽降下車窗,表情冷漠,語氣亦冷,“小董。”
司機沒轍了,繞過車頭,去駕駛位。
何桑大喊,“那我的車呢?”
“何小姐的本事厲害。”梁遲徽收回視線,下頜骨緊繃,仿佛下一秒要焚燒,燒得寸土不生毀天滅地,強悍又狠戾,“你自己飛回老宅。”
“是你的保鏢偷車。”她委屈,“憑什麼。”
梁遲徽升起車窗,枕著靠墊閉目養神。
司機無奈,一踩油門駛離。
“不管何小姐了?”
男人沉默。
“周記在北郊區,位置偏僻,何況酒樓的客人非富即貴,大多清楚何小姐與您的關系。假如傳出什麼謠言,何小姐下不來臺...或是天黑了,她仇家路過,報復侵害她,您后悔也來不及了。”
“她可以回去。”梁遲徽鐵了心了,“周記有商務車隊,她的能耐大,虧不了自己,用得著你操心嗎。”
司機咧嘴。
確實能耐夠大,梁二公子儒雅了半輩子,是冀省公認的霽月光風的四公子之首,這才半個月,發火不下十次了。
十字路口的右邊是拆遷規劃圈,藍色的大鐵板自西向東封鎖,現場破破爛爛的,馬路牙子蹲著一個小姑娘,薄荷綠的小T恤,米白牛仔短褲,馬尾辮一晃一晃的。
妝容有幾分都市麗人的味道,氣質是大學生。
在廢墟中顯得孤零零。
小姑娘盯著后座盯了半晌,毫無預兆地跑下來。
司機嚇一跳,“梁董,您認識?”
梁遲徽睜開眼,掠過那道纖瘦的身影,何艷欣喜招手,“梁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