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站立了一會兒,走到床邊,俯下身查看。
雖然吩咐保鏢給麻繩纏了一圈棉布,減少摩擦力,防止磨損她的皮膚。但何桑實在太嬌嫩了,皓白的腕骨紅彤彤的,幾乎滲出血珠。
梁遲徽皺眉,解了繩扣,輕輕撫摸她紅腫的手腕。
“有冰塊嗎。”何桑活動了兩下,火辣辣的。
“冰箱里有。”他離開房間,片刻返回,一手拎著藥箱,一手端了一碗冰塊。
替她清潔,涂藥。
棉簽蘸著涼絲絲的藥膏,冰火兩重天的滋味,何桑不由顫抖。
“恨不恨我?”
何桑抿唇,“你恨我嗎。”
“恨。”他僵了一秒,“也不恨。”
她沉默。
“你有一瞬間,動搖過嗎?”
何桑仍舊沉默。
梁遲徽大約不愿聽到殘酷的答案,沒有繼續追問。
涂完藥,他拆著襯衫扣,“衛生間有剃須刀,會刮胡子嗎?”
她回過神,遲疑點頭,“刮得技術不好。”
“無妨。”梁遲徽躺在她睡過的床鋪,闔目養神。
何桑下床,打了一盆水,坐在他旁邊,將剃須膏抹在下頜和鬢角處,沿著梁遲徽面龐的輪廓一厘厘自上而下刮。
他膚白,胡茬的顏色也淺,卻不稀疏,密密地滋生在下巴。
刮干凈了,是溫潤如玉;任由它野蠻生長,是渾厚成熟。
一如他這個人。
詭譎莫測,千變萬化。
無數張皮囊,和一顆七竅玲瓏心。
梁遲徽無聲無息地睜開眼,凝視她,她談不上嫻熟,倒也認真,“給老三刮過嗎?”
“給我爸爸刮過...”何桑動作柔緩,仿佛綿綿的云朵,墜落在他面頰,“小時候,我爸爸早晨不剃胡須,使勁蹭我,我癢了,躲他,我越躲,他越蹭,蹭哭過。”
“是嗎?”梁遲徽笑了一聲,“原來你從小就愛哭。”
何桑也笑,“后來,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刮他的胡子。”她頓了頓,“我性子像爸爸,不像媽媽。”
“嗯。”
提及何晉平,梁遲徽略有不自在,整個人意興闌珊坐起。
“你見過我爸爸的照片嗎。”
“見過一次。”
何桑哽咽,“假如他活著,今年五十八歲了。他結婚晚,因為眼光很挑剔,不知錯過了多少好女人,偏偏娶了我媽媽...他喜歡細眉毛有梨渦的女人。”
梁遲徽安靜聽著。
好半晌,他伸手攬住她,抱在腿上,“怪不得你有梨渦,笑起來很美。”
第427章 給你兩個選擇
何桑默不作聲,盯著他銀白色的袖扣。
“胡子刮干凈了嗎。”
她抬頭,用濕毛巾抹掉泡沫,“干凈了。”
梁遲徽挨近,抵在她頸窩故意蹭她,她身體扭曲躲他,“癢。”
他偏要蹭,何桑怕痛,卻最怕癢,蜷縮成一團,“我不惹你了...”
“還有呢?”男人變本加厲蹭她,“只是不惹我嗎?”
何桑不懂他的意思,掙扎著推拒他。
梁遲徽緩緩停下,“有沒有動搖過?”
她瞬間不動彈了。
“很難回答嗎。”
何桑又盯著他的袖扣,晦澀開口,“二哥...”
梁遲徽抱住她的胳膊一緊。
她感覺到他的力道,不吭聲了。
漫長的死寂后,梁遲徽松開她,下意識點煙,剛燃了一簇火苗,他目光掠過何桑的小腹,又熄滅了火焰。
“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何桑心臟不由一揪,“出境嗎?”
梁遲徽面目冷淡看著她。
她是如此想要逃離。
如此地不情愿。
“你希望我死嗎?”他不眠不休,嗓音是嘶啞的。
何桑猶豫了一秒,“如果你沒有害我父親,我不希望你死。”
“即使我是壞人?”
她抿唇,“我不是警察,沒有權力審判你的壞。”
梁遲徽的眼神深邃了一些,翻涌著驚濤駭浪,“我挾持了你。”他注視她手腕,“也綁了你。”
“那也不至于希望你死。”何桑站在那,和他近在咫尺。
“梁太太偶爾的仁慈善良,很戳男人的心窩。”梁遲徽唇邊含了笑,笑有幾分真,幾分假,“給你兩個選擇,我死了,你回到老三身邊,我活著,你回不去了,你選什麼。”
何桑眼中浮起細小的漩渦,好半晌,她深吸氣,“我選擇回去。”
梁遲徽久久未動。
一陣風揚起窗簾,陽光鋪了一地,他這一刻的笑意有十分真,“相比較美麗的謊言,我寧可你給我殘忍的真相。”
何桑垂眸。
“去廣平市,見一個故友,不是出境。”他撂下這句,走出臥室。
梁遲徽坐在沙發上,重新捂住臉,脊背一起一伏,喘息得厲害。
保鏢煮了一碗面,擱在他面前,“二公子,您一天一夜沒吃飯了。”
他沒反應。
“您定制的那款婚紗,郵寄過來了。”保鏢拉開次臥的衣柜,取出婚紗盒子,以及一雙35碼的粉色水晶鞋。
梁遲徽終于有反應了,他接過盒子,“云海樓和錢莊怎樣了。”
“全軍覆沒,在查賬階段。”保鏢壓低聲,“婚紗是范助理家的保姆郵寄的,范助理已經扣押在市局了。”
他動作一僵,旋即恢復平靜,擺弄這件婚紗,“適合她嗎?”
“何小姐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合適。”
“去泰國,舉行婚禮。”梁遲徽笑得深濃,“懷孕四個月顯懷,她愛漂亮,不喜歡挺著肚子當新娘。”
保鏢總覺得不踏實,又不敢掃興,“是不是太倉促了?來不及隆重操辦,生下孩子雙喜臨門,不失為折中的辦法。”
梁遲徽不搭理保鏢,沉浸在自己的計劃,“辦完婚禮,去夏威夷度蜜月。
記得告訴老三,雖然我不會邀請他出席婚禮,婚禮視頻總要讓他觀賞,算是他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