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他以前叫許飛,轉學以后,改成了許亞非。
他從前也是住在剛才那個弄堂里,不過如今已經不在了。
“度云,怎麼到這里來了?”
我聳聳肩說,“隨便逛逛。”
許亞非笑,“你還真是好興致,下雨天隨便逛逛?”
他像是不信,我也沒解釋。
我們一路并肩騎著車,在一個路口分了道,我繼續往前走。
路過一個商場,我的視線無意識地看向商場門口,五指一緊,我捏住剎車,停了下來。
此刻正從商場里走出來的那個男人是我的父親。而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他的緋聞女友了。
那女人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牽著一個男孩。男孩背著書包,應該是剛剛放學就被他們接過來逛商場的。
父親與那個女人的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他們此刻同時出現在我的眼前,還是讓我覺得很刺眼。
他們一路有說有笑,看起來更像是一家三口。直到上車,父親都一直沒有發現停在雨中的我。
呵,就算他看到我,估計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因為他是恨我的。
在當時,擁有私家車的家庭并不多,父親就是其中一個。但是他那輛車,我和母親坐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母親是沒有機會坐,因為她身體不好,平時也不怎麼出門。而我是不愿意坐,我寧愿自己踩著腳踏車,哪怕不能遮擋風雨。
父親的車子去往的方向應該是石廠的方向,他平時大多時間都呆在石廠里。因為石廠有他的宿舍,所以他幾天不回家都是常事。
我騎著繼續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在菜場門口看到了從菜場里買菜出來的母親。
她一手提著菜,一手打著傘,一邊走一邊咳嗽,咳得她的背都彎了起來。
我瞧著她這樣子,想到父親剛才與那個女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心里十分難受。
我沖到母親面前。
“媽,你又咳得厲害了,要不去爺爺那里看看吧。”
媽媽看到我很驚喜,忙把傘傾向我,將我遮住。
“你看你,跟你說了要時常帶傘出門你不聽,這下淋雨了吧?”
母親是很溫柔的女人,即便是責備我,也不見一絲嚴厲,每字每句都是對我的關心和愛。
其實母親長得比那個女人漂亮。但母親一年到頭都有咳嗽的毛病,長年累月地吃藥也不見好,父親剛開始的時候還關心兩句,后來聽見母親的咳嗽聲就煩了,甚至還讓母親走遠點去咳。所以母親在父親面前連咳嗽都壓抑著。
母親這毛病并不是天生的,父親剛開始辦石廠的時候,廠里條件還比較簡陋,父親也還沒有買車,母親怕父親在廠里吃不好,每天風雨無阻地給父親送飯。有時候送完飯回來渾身都濕透了。
記得一個冬天,下著很大的雪,母親給父親送飯去,可父親不在廠里,母親站在雪里等了很久,飯都涼透了,也沒見父親回來,問工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母親提著涼透的飯菜回來以后,就大病了一場,發高燒,咳嗽。母親咳嗽的毛病就是那一次落下的,后來怎麼也治不斷根。
我把母親手中的傘往她那邊推。
“媽,你自已遮著,我不怕,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可別再著涼了。”
母親欣慰一笑,走到我身邊,與我一起撐著傘。
我推著自行車,我們并肩往家里走去。
我低頭看了一眼他手里買的菜,都是我爸和我愛吃的菜。
其實母親真可以稱得上是賢妻良母,她把我和父親真的照顧得很好,反倒是經常忽略了自己。我好像從來就不知道母親喜歡吃什麼。
“媽,你喜歡吃什麼菜?”我問。
母親看我一眼,笑道,“媽這個人不挑嘴。”
母親是個很沒脾氣的女人,但是男人并不會喜歡太百依百順的女人,站在男人的角度分析,我想大概是缺乏一點兒趣味吧。
快到家的時候,我又聽到三姑六婆在八卦,聊的正是我那個風流的父親。
“人家有錢,別說養一個情-婦,就是養一個連,也是他的本事。”
“虧得他家里那個受得了這窩囊氣。要是換作是我,這日子早就不要過了。”
“就是,當家里是客棧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我最恨的就是這些女人成天無所事事在背后嚼舌根,這會兒我真是恨不得割了他們的舌頭。
母親大概看出我特別不高興,連忙拉住我,示意我不要沖動,三兩步拉我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大桌子上擺了好多的粽子,我這才想起來,今天是端午節。
看樣子今天母親在家里又包了一天。
母親拿出一個袋子,裝了幾袋粽子,讓我給爺爺送去。說是本來要叫爺爺過來吃飯的,可是爺爺要加班,沒時間過來。
把粽子遞我手里,母親又說,回來之后讓我順便去叫爸回來吃飯,畢竟今天過節。
我心想,他才不屑這頓飯呢。
母親見我不說話,問我聽清沒有,我點頭,問道,“媽,我能不能多拿兩個?”
母親和藹地笑道,“你拿吧,多著呢,不夠我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