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實在停駐得太久。
陸晚意下意識轉眸看了過來,原本微微擰眉的表情,在看清謝行簡此時的動作時愣怔一瞬,轉為了淡淡的擔憂。
她猶豫了一步,還是邁步走了過來,又在距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停下,輕聲詢問。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幫忙?”
女人溫軟的嗓音如同潺潺流水,讓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看起來越發溫柔。
干凈的,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謝行簡心底閃過無數道復雜的思緒。
最后說出口的,卻是一句無比冷漠的:“不需要。”
冷淡的嗓音落下,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卻還是板著臉撇開了頭。
余光中,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陸晚意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傷腿上。
她的視線不摻雜任何惡意,只是單純的驚訝和憐憫。
這樣的眼神謝行簡見得多了,只是這會不知怎的,總覺得心里莫名憋著股火氣。
“你是想再近距離觀察一下嗎?”
謝行簡的冷言冷語,讓陸晚意猛然反應過來,自已盯著別人傷口看的舉動有多失禮。
她連忙后退一步,歉意地抿了抿蒼白的唇,低聲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再待下去未免尷尬,陸晚意說完便想要離開。
看著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剛放完狠話的謝行簡又忍不住看向她的背影,心里一陣懊惱。
他也不知道自已這是怎麼了。
他一向是個冷靜的人,情緒內斂的程度比起陸忱宴來也絲毫不遑多讓。
只是一碰到這個陌生的女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想要她……別用這種眼神看他。
謝行簡不信什麼見鬼的一見鐘情,他對她的感覺,倒更像是久別重逢了似的。
不用說,他自已都覺得可笑。
對一個剛見過一面的女人,哪來這麼多復雜的情緒?
謝行簡喉結滾動,用力閉了閉眼睛,壓抑下這種莫名的情緒。
稍微等腿緩過來點勁后,他扶著長椅一點點站起來,嘗試著往回走。
只是剛邁出一步,強烈的劇痛就讓他疼得臉都白了,大顆大顆的冷汗不受控制地從額頭滾落。
再次的失敗讓謝行簡的眼神越發晦澀,只是這一次身子歪倒之前,一只柔軟溫熱的手,先一步攙扶住了他。
陸晚意費力地支撐著他高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一點點站了起來。
“小心。”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很溫柔。
一陣風吹來,輕輕拂動著她披散在肩頭的墨發,也將她身上清甜的香氣送了過來。
謝行簡耳根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情緒也終于穩定下來,低聲道謝。
“謝謝。”
陸晚意確認他已經站穩之后,剛想要松開手。
猶豫了一瞬,卻又握緊了他的胳膊。
“你現在不方便,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謝行簡實在不想再看到自已剛才那副狼狽的樣子,便有些別扭地點頭答應下來。
“那就麻煩你了。”
陸晚意沒再說些什麼,只是扶著他慢慢地向住院樓走去。
兩人離得近,走動間難免會碰到。
那清甜的香氣雖不明顯,存在感卻極強。
為了防止自已想入非非,謝行簡沉著嗓音生硬地扯著話題聊天。
“你住院,是生了什麼病?”
說完又覺得自已冒昧,剛想改口時,陸晚意卻已經云淡風輕地一笑。
“我精神有點問題。”
謝行簡下意識看她一眼,還以為她是不想說,所以隨便開了個玩笑。
他繃緊了唇,剛想要道歉,卻見他的主治醫生迎面走了過來。
謝行簡身子一僵,下意識握住了陸晚意的胳膊,低聲匆忙道。
“麻煩你幫我個忙,繞斷路避開前面那個醫生。”
“啊?”
陸晚意看著謝行簡眨了眨眼睛,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
然后毫不猶豫地叫住了醫生。
“醫生,這位同志有事找你。”
謝行簡:“……”
醫生轉頭看了眼他倆別扭的姿勢,也忍不住露出個無語的表情來,沒好氣地指責道。
“謝營長,咱好歹也是個軍人,怎麼就不肯遵醫囑,好好臥床休息呢。”
平時謝行簡被說幾句無所謂,但這會有陸晚意在旁邊,他莫名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剛想偷偷觀察下陸晚意的反應,陸晚意卻已經主動搭話道。
“你是軍人啊,好巧,我弟弟也是當兵的。”
謝行簡微頓,剛想要追問一下她弟弟是在哪個部隊。
就見負責看護他的小護土急匆匆跑過來,表情都快要崩潰了。
“謝營長,你、你怎麼能亂跑呢……”
混亂的場面讓謝行簡越發尷尬。
他一邊向醫生護土解釋著自已只是想出來走走,一邊想去跟陸晚意說自已平時不這樣。
一轉頭卻看見陸晚意沖他笑了下后,徑直走向了遠處的陸喬生。
陸忱宴和謝行簡是發小,他爸長什麼樣謝行簡自然是知道的。
他一眼就認出了陸喬生的身份,兩人互相點了點頭,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陸喬生轉身帶著陸晚意往住院樓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無奈地訓她。
“我就去了趟廁所的功夫,你就要溜下樓,也不想想自已一個人出去萬一出點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