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必,”月光越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鋪出一塊小小的圓弧銀霜,“你下去吧。”
沒有光,他更容易入夢。
顧修在夜色中的視線也是極好的,穿過垂花廳,繞過梨花木隔間,走到屏風后面到拔步床前,醺濃的醉酒讓他失去了平時的機警,沒聞見空氣中比平時濃郁的香料味,修長的指節緩緩掀起紗帳,同一時刻,沈星語腕足上的繩子割裂。
一柄匕骨抵過來。
“別過來……”
彎月形狀的刀,隕鐵所制,月光越過軒窗翻過來,刀線在月光下流淌,映著攝人的寒芒。
這雙握刀的手極為漂亮,骨節冷白修長,他對這雙手的觸感極為熟悉,靡麗到深處時,無數次嵌進她指根,十指交握,低在她臉兩側。
此刻,她著刀柄,刀尖對著他的心臟。
女人白色面衣敷面,唯有一雙清凌凌的漂亮眼睛露在外面,浸染著濃郁到望不到底的冰冷和黑。
“你……”他目光盯著那匕骨,喉骨滾燙,啞著聲,帶著嘲弄的問,“要殺我?”
他撩起眼皮,黑沉的眼睛翻滾著濃釅的破碎痛苦看過去……
第79章 (有修改)
顧修想過無數次他們重逢相見的場景, 應該是個陽光很好的天氣,鮮花環繞,他們相互看著彼此, 瞳孔里映著彼此縮小的影子。
她或許會咬著唇瓣,倔強的站在原地瞪他, 濕漉漉的眼睛會出賣她心底真實的情愫。
沒關系,他會走過去,擁住她。
她紅著眼眶,或許是捶打他的胸膛,埋怨他混賬,打著打著哭出聲, 或許會抱著他,小鳥一樣依偎在她的胸膛。
嗔怨的,喜歡的, 總是對他的情緒。
此刻, 她手中卻是一柄鋒利的刀, 閃著攝人的光,對著他的心尖方向。
眼眸中一片冰冷, 冷冷睇著他,再無任何情愫。
這目光比刀劍更傷人。
顧修終于明白, 眼前這個,對她再無半點歡喜。
刀劍這種朝外人的東西,她都能拿來對著他了。
心上漸漸涌起一種酸澀又慌亂的情緒,這種情緒起的很快, 心臟泡在這種情緒里, 一下子漲起來,漲疼的厲害, 他啞著聲,又遲疑的問了一聲,“……你要殺我?”
他一開口,帶著糧食清香的醇厚酒香撲面而來,沈星語眉頭皺了皺,他本就脾氣不好,醉酒的時候更甚,意識到他們的距離有些近,身子往后退了退。
冷冰冰的道:“你別過來。”
“你要是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醉酒加上昏暗的光線,讓顧修沒第一時間察覺到她手上的勒痕,也沒去分析這境況,他好像沒看見抵在心尖的刀子,身子反而跟著往前府了府,“你想怎麼不客氣?”
這挑釁的語氣,好像篤定了她不敢是的,沈星語加重了嚴肅的語氣,“你要是過來我真的敢戳你。”
他心臟漲的太疼,好像這刀戳到他心上都是一種解脫。
他怒急反而顯的戲謔似的漫不經心,薄唇勾唇,心臟主動抵上刀尖,“你戳過人嗎?”
“知道怎麼戳嗎?”
“我來教你啊。”
他“呵”一聲,兩只腿曲著跪下來,身子往前推進,同時,他寬大的手掌伸過去握住她的手腕。
暗夜中,幽幽聲如鬼魅,“戳人,應該這樣,握緊了刀柄,對著的心臟這樣戳進去,白生生的皮肉戳破,血流出來,然后在肉上攪,割破筋骨,只要一刀下去,我的心臟上會破個窟窿,我就會徹底死去,你再也不用費勁心思躲我了……”
他這樣說著,就真的摁住她的手往他心臟上戳,眼底都是瘋戾!
“你瘋了!”
哪有人真的用刀戳自己的,沈星語感覺到刀尖戳到堅硬的胸膛,她吼出聲,往反方向使力,往回掙扎。
他好像在這種掙扎里找到愛意的證據,執著的想要更多。
“你不是想要對我不客氣嗎,”顧修握著她的手愈加使力,“我讓你殺。”
“我讓你糟踐。”
“你將我這里戳穿了,你剖出來看看。”
他不是玩鬧,是真的要拿她的手戳自己,沈星語用盡了所有力氣都弄不過他,她奔潰了,大吼出聲:“不要!”
“來人!”
“快來人!”
朝輝院門上,雙瑞聽見沈星語的驚呼,抬腳就要往里頭走,袁心原本倚著門抱臂看戲,抬手就將人給拉回來,嘴角噙著曖昧的笑,“你有沒有眼色!”
“人家小夫妻鬧著呢,你去湊什麼熱鬧。”
“你給我老實待著。”
雙瑞疑惑:“這是鬧?”聽著不太像啊。
袁心這人同他壯碩的外表一樣,是那種最糙的大老粗,踢了雙瑞一腳,笑道:“等你娶了媳婦就明白了。”
他歪靠著墻,頭倚著看向夜幕,“女人嗎,難免鬧騰,過一會就老實了。”
可算將這件事解決了,他高興的哼起歌,朝雙瑞擺擺手,準備回家抱老婆,雙瑞聽見里頭沈星語的哭腔愈發不對。
“你大爺的!”雙瑞跺腳罵一聲,“出事了!”
說著往里頭跑去,袁心哼歌的心情四散,大步流星朝院子里跑去,一把將掙扎著的倆個人拉開,此時,雙瑞恰好點燃了火,明亮的橘色燭火倏然映亮,顧修雪白的裳衣上,胸前被血暈濕一片。
沈星語屈膝,臉埋在膝上,發鬢亂了,鴉羽似的長發垂下來,發尾垂在床上,看不見臉,雙手還交握抱著匕骨,匕骨上的血淋漓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