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笑?”
顧修看著沈星語抖動的肩膀,無奈的揉額角。
“是很好笑啊,”沈星語笑的肚子都痛,“你說你這個人,都是什麼運氣。”
“你下次還是別選什麼吉時吉日了,虧得雙瑞心大。”
顧修看一眼傾倒的雨勢,又低頭看一眼微微抬起的雙手,“大約是手上沾的血多了,福緣早就壞了。”
“我這人福緣好,我把我的分一點給你。”
“嗯?”
她手伸過去,小小的,柔軟的手,放進他手心,五指扣入他的指縫間隙,
“這樣你的福緣就同我一樣多啦。”
很揉軟的觸感,那種溫熱的細膩感覺,勝過最柔軟的綢緞。
一種溫暖的感覺慢慢包裹在手心。
他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指根被那五只小巧可愛的手指夾了夾,他才回過神志。
沈星語鎖住了他的手。
只一下下,又好像是很長的時間,沈星語的手抽了出去。
“今夜雨挺大的,我剛剛讓人準備了客房,你別走了,在這邊住下吧。”她專注的看著雨勢道。
“好。”
翌日分別,顧修再出現是一個月之后,這回沈星語再見,發現他的氣色和體力都比之前好了一些,沈星語仿佛看見他背后做復檢揮汗如雨,忍著疼的樣子,心中微酸。
他泡的茶也很有些樣子了,喝起來清冽干甜。
在這之后,他很規律,每隔七日會出現一次,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只是簡單的喝茶用膳,有時候在院子里走一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家常,會相互贈一些小玩意,會用小白和小絜相互通信,隨時隨地將自己的生活傳給對方。
顧修的身體肉眼可見的,一個月比一個月要有起色一些。
到了七月里,沈星語種植的第一季胭脂米水稻長勢已經完全成熟,收成很好,沈星語在地里選了兩顆飽滿的金黃稻穗送給他,顧修得了麥穗,打了馬兒去看她的田地,一望無際的金色稻田,人生頭一次發現農物的美。
到了九月末二十六這天,顧修清早接到小絜飛過來的消息展開,沈星語在信里說自己的腳歪了,顧修急急打了馬,一路穿過她的院子,到了她的閨房,便見沈星語枕著引枕,半靠在榻上,煙花裙擺如花散開,左腳繡足的足腕處包著厚厚的帨巾。
“怎麼回事?”
他三兩步走到塌邊,目光低垂下去,看著她包裹的傷處。
“昨晚沒睡好,早上沒注意,下樓梯摔了。”她面色蒼白,疼的嘶聲道。
顧修眉頭蹙著起來,“大夫怎麼說?”
“說傷到骨頭了,有瘸的可能。”
她說著,淚珠子啪嗒掉下來,“好疼啊。”
顧修以為只是普通的扭傷,沒以為能這麼重,面色刷的白了,“我去宮里給你找御醫。”
“你別走。”
她拽住他的衣袖,“我現在很疼,這是傷到骨頭,御醫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讓斷了的骨頭再生出來。”
“我要成了瘸子了,可怎麼辦……”
“沒事,”顧修退回去,挨著她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掏出袖子里的帕子給她擦眼淚,“你別哭,我會照顧你。”
她仰起臉看他:“你真的會照顧我嗎?我很可能會成一個瘸子。”
“會,我會一直照顧你,你不要擔心。”
“嗚嗚嗚,”她撲進他懷里,哭的傷心又兇狠:“那你不能只是嘴上說說,照顧幾天就嫌我麻煩。”
“不會,”他摟著她柔軟的肩膀,下巴擱在她柔軟的發頂輕蹭:“我永遠不會嫌你麻煩,永遠庇冠為你擋風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
感覺到胸口被什麼質地硬的東西膈著,顧修身子歪了歪,入目看見一顆碧綠的珠子,墜在一顆細細的鏈子上。
“這是……”碧綠的珠子映在他瞳孔,他整個人僵住。
“這個啊,”沈星語直起身,用手扶起那顆珠子,“你不記得了嗎?”
“那次在你腰帶上拽下來的。”
顧修當然記得,那回是出了沉碧的事,她頭一次生他的氣,他們在床(和諧)上拉扯,她一生氣,將他玉帶上鑲的這玉珠子拽了下去。
“你一直留著?”
“是啊,”她眼角的淚珠子還掛著,“我最難得時候也沒賣過他,屬于鎮國公府的東西,我全都還給你了,只有這顆珠子,我一直留著。”
“它一直掛在我脖子上,從來沒有離過身。”
他覺得自己懂,又覺得自己不懂。
幽深的眼珠慢慢沁上一層迷蒙的水霧,又化成滾圓的珠子,從眼尾流出來,尾音發顫:“為什麼?”
她手緩緩摸上他的臉,看著他的眼淚,“你哭了唉。”
“你長這麼大,有哭過嗎?”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他長這麼大,流過很多血,就是沒流過淚。
“為……”什麼還留著?很空的氣音,他嗓子發不出聲音。
“因為喜歡你啊,”她眼淚像斷了的線在面頰流淌:“我其實也是個很驕傲,很自尊的人,可你就像是我的劫難。”
“你怎麼對我,我好像只能愛你。”
“你傻不傻啊?”他像摸珍寶是的,摸她的臉頰。
“你也傻啊,你一點都不比我聰明好吧。”她嘟囔,手一伸,扣在腕足上的蝴蝶結抽離,帨巾從雪白的繡足上滑落,漏出來一只干凈小巧的腕足。
“騙你的,這麼拙劣的借口和傷勢你都看不出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