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回嗎?”丫鬟問道。
沈嫣在原地站了片刻,望著正廳的方向,眸中有些許黯然,“回吧。”
第 6 章 不嫁
江夫人出門時高高興興,歸來時悲悲戚戚。
進門便問:“斂之回來了嗎?”
門房回話:“回夫人,少爺回了有一陣了,還讓小的見夫人回來便差人去通報一聲。”
江夫人面色陰沉,“不用通報了,我親自去找他。”
江斂之喜靜,書房設在江府那一汪靜湖的北邊。
江夫人找到人時,江斂之正立在湖邊望著湖水,目光有些深遠。
已是深秋,他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青色長衫,迎著風憑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江夫人原本準備興師問罪的想法也歇了,招了小廝去替他拿披風。
聽見身后的腳步,江斂之轉過身,“母親,今日……”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江夫人打斷他,“我與你直說了,那沈妤不能進我江家門。”
江斂之眉心一蹙,“為何?”
江夫人想起來就一肚子氣,不由質問道:“你讓我上門之前怎麼沒提過她是個殘廢的事?”
江斂之腦中轟的一聲,“殘廢?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江夫人不忿地說:“她一條腿是瘸的,據說是在戰場上受的傷,我就說好好一個大小姐成日里舞刀弄槍的像什麼話。”
江夫人看向他,“該不會你也不知道吧?那定是給那丫頭騙了。”
“那個沈妤恨不能明日就嫁過來,瘸了一條腿還將我攆到了大門口,害我摔了一跤。”
“盛京不乏才貌雙全的小姐,你也莫急,回頭我好好給你瞧上一瞧。”
江夫人自顧說了半天,這才注意到江斂之已經走神。
“斂之?”
江斂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江夫人看他的反應,略放下心,將披風遞給他,又數落了一番江斂之的小廝才走。
轉過月洞門,回頭還能瞧見江斂之還立在湖邊。
江夫人搖了搖頭,邊走邊嘀咕:“你說他這是怎麼了?這幾日總站在那里,這湖都看了幾十年了,有什麼好看的。”
……
盛京繁華,這個時節沒有宵禁,月上中天街道上還有不少叫賣的小販和行人。
看著倒是個太平年,誰能想到兩日后厥西大軍會來進犯。
城東全是青磚綠瓦的高門大戶,將軍府身在其中卻算不得豪華。
二更的梆子聲剛剛敲過,一輛馬車停在將軍府后門。
車輛剛停穩,沈妤準備下車,就聽車夫說了聲:“小姐稍等。”
然后沖著那暗處喊了一句:“誰在那里?”
沈妤撩開簾子望去,后門院墻下停著一輛馬車,也不知在那停了多久,馬兒不耐煩地在原地打著哼哧。
車沿坐著兩人,稍矮些的那個下車,站在車旁朝這邊一拱手說:“車上可是沈將軍家的小姐?”
后門光線昏暗,檐下掛著兩個燈籠被風吹得晃來晃去。
“正是,”沈妤道:“找我何事?”
“沈小姐稍待。”
小廝從說著回身打簾子,一個身型高挑的青年從馬車上下來。
那人的身形,沈妤太熟悉了。
沒想到剛重生回來第三天,她就見到了江斂之。
她內心狂跳,手不自覺探向軟靴中的匕首。
“小姐,你在干嘛?”綠藥一臉震驚地看著沈妤的動作。
沈妤一驚,連忙縮回手,就這一會兒功夫,江斂之已經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想躲開這個人,因為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拿刀抹了江斂之的脖子,殺害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況且她也不能確定自己的死,他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
江斂行至到車旁,“沈小姐。”
綠藥沖著沈妤擠眉弄眼,“小姐,是江……”
沈妤一把捂住綠藥的嘴將她塞進車廂里,裝作不認識眼前的人,“你是誰?”
江斂之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一雙通紅的眼隱在昏暗的燈光下面。
他終于,又見到她了。
前世他親眼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
小院門口的燈籠再也不亮,他每每經過都是一片黑暗,才知道那幾年她曾每日提著燈籠站在那個地方等他歸家。
想到這里,江斂之痛苦地閉了閉眼,前世如心臟剝離般的痛苦到了此生依舊沒能減輕。
他明白得太晚了,有的人就是那樣,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他想再叫她一聲阿妤,可是如今他不能。
不過一切都還早不是嗎?比他們上輩子的遇見更早。
見她還在看著自己,江斂之望著她淺笑,“沈小姐,我姓江名寂,字……”
“喔~”沈妤長長地應了一聲道:“名妓啊,幸會幸會。”
江斂之身后的侍從面色肅然,“我家大人——”
“無妨,”江斂之抬手打斷,“家母兩日前曾上門提親,沈小姐想必知道此事。”
沈妤淡然道:“當然知道,當時江夫人可是逃出的將軍府,可見對上門提親一事非常后悔。”
江斂之抬眸望去,門口燈光昏黃,只看清沈妤半邊側顏,美人在燈下總能憑添上三分顏色,讓原本就姿容出眾的她看上去更加嬌艷。
他從沒見過她這般模樣,連揚在風里的頭發絲都透著朝氣,只是她眉眼間似乎有些許敵意。
江斂之蹙眉。
是了,這兩日京中有傳言,說沈將軍府上的大小姐一條腿瘸了,這消息多半是他母親傳出去的,她對自己有敵意也正常,是該好好給她道個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