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側耳細聽了一會兒,忽然低聲道:“這里不對勁,太安靜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孔青也察覺出來了,營帳里本當鼾聲如雷,此刻卻只剩下風聲。
西厥北大營是空的!
那兩萬士兵又去了哪兒?
沈妤迅速分析局勢,博達的兩萬士兵只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趁夜突襲燕涼關北門。
其二,回防西厥南營,集中兵力主攻正門。
沈妤越想越是心驚,因為不論這兩種可能的其中之一,都需得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西厥人知道今晚的突襲。
如果沈昭帶兵突襲南營,那定然是落入圈套有去無回,并且西厥人還可以趁機突襲燕涼關北門,來個前后夾擊。
就看沈仲安是選擇去救自己的兒子,還是回防燕涼關,不論作何選擇都十分被動,而且會元氣大傷。
孔青也霎時想明白了,沉重地吐出幾個字,“我們營中有細作。”
沈妤點頭,“職位還不低。”
說話間,沈妤已經往反方向走。
孔青一把抓住她,“你干什麼去?”
“搞清楚他們到底去哪,才好進行下一步計劃,你在這等著。”
這大小姐不按套路出牌,孔青已經被她攪得腦仁兒疼。
沈妤一路摸出營帳外,半刻鐘后,又按原路摸了回來。
十月底的天冷得很,可沈妤頭上已經冒出了薄汗。
她語速飛快,“往北的馬道上馬糞都是新鮮的,他們多半是繞后想來個前后夾擊,我留在此處,留二十人給我,你帶剩下的人去斷了他們回程的馬道,讓他們沒辦法回防。”
正說著,風里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音,緊接著又是兩聲短促的鳥叫。
第 14 章 歸來
沈妤眼睛一亮,“我哥也發現問題所在了。”
“我去燒了他們的糧!你去斷路,事成之后給我打聲招呼,烽火一燃,他們必定回防,我哥正好趁機殺個回馬槍。”
孔青暗自心驚,大小姐腦子轉得太快了,要不是夜風催人清醒,很難跟上她的節奏。
孔青起身后又蹲了回去,“要不我留下吧,你去斷路,我看這西營里還有兩千余人,太危險了。”
“趕緊去!”沈妤推了他一把,“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干什麼?”
等人一走,沈妤靠在暗處休息,腦中豁然開朗。
這輩子必定不會像前世一樣,十萬將士在,父親和哥哥也都還在,關內的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半個時辰后,哨音又從風里傳來。
沈妤活動了下手腳,打了手勢帶著剩下的十余人朝糧草庫摸去。
天色依舊很暗,暴風雪來臨之前,濃密的云層壓得極低,連天上的星子也看不見一顆。
沈昭舉目眺望,西厥營中狼煙遲遲不起。
他等得有些焦躁,壓在刀柄上的拇指無意識撥弄著。
“再等半刻,再不起煙也直接進攻。”
時間一息一息走著。
前方斥候打馬而來,“燃煙了!”
“攻!”
一萬精騎聞風而動,向著西厥北營進發。
營內廝殺聲陣陣,沈昭趕到時,正看見沈妤抽刀而出,刀刃帶出一連串的血珠。
沈妤也看見了他,揮刀砍死一個西厥士兵,說:“哥,營里只剩兩千人,你帶人去南營抄他們后背。”
營中火光大盛,沈昭拉弓射死一個,“我留兩千人給你。”
沈妤:“一千!”
“我說兩千就兩千。”
沈昭不等她反駁已經下令,留下兩千人后帶兵走了。
營地里充斥著血腥氣,精騎清點人數,俘虜西厥士兵三百。
沈昭趕到南營時天剛蒙蒙亮,他帶八千士兵從西厥右后側包抄,沈仲安帶兵壓在正面。
從被包圍陣勢轉為包圍。
雖然上次西厥死傷不少,但西厥軍的人數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多。
哪怕是如今包抄的陣勢,也依然沒占太多上風,西厥軍也沒討到什麼便宜。
沈仲安把手伸在風里,朔風從指間穿過,他皺著眉望著戰場,斟酌一番后下令:
“撤!”
大軍后撤,半途中鵝毛大雪就落了下來,幸虧走得早。
副將策馬在沈仲安身側興奮地說:“好久沒打過這麼爽的仗了,西厥以為我們要突襲南營,結果聽說北營被燒即刻回援,嘿嘿,頭一回把西厥人當傻子遛。”
沈仲安道:“下雪了,這一仗不容易,西厥人這一戰死傷不多,還沒有傷及根本,整兵后還能再攻,不可掉以輕心。”
副將連聲稱是。
沈昭愁眉不展,一進營便問:“還有一隊人回來了嗎?”
守營的士兵道:“沒有。”
沈昭望著北方,眉心緊蹙。
西厥北營只有兩千余人,沈妤不至于被絆住這麼久,除非……
除非馬道沒斷,去突襲的西厥人及時回防將她堵在了那里!
沈昭越想越心驚,對剛回營休整還未散去的士兵道:“傳我令,即刻點兵三萬,隨我去西厥北營。”
沈仲安還沒回帳就聽見他喊了這麼一聲,急忙回身問:“你干什麼去?!”
沈昭喉嚨堵著,策馬過去停在沈仲安身邊,臉色發白,“阿妤……阿妤只帶了兩千人留在西厥北大營,現在還沒有回來。”
“什麼!她什麼時候來的?!”沈仲安一口氣險些沒提上去,拎著馬鞭子指著沈昭,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率先翻身上馬,鞭子在馬臀上一抽,奔至大門時,卻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