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舟:“……”
沈妤看著他的表情,解釋道:“我吐的都是河里的水,和你身上的水一樣,不臟。”
“要不你再下水淌一淌,淌一淌就好了。”她又說。
謝停舟第一次無語成這樣。
他站起來抖了抖衣服,在河水里隨便沖了沖被沈妤吐過的衣袖,然后挽起了另一只衣袖。
小臂上斜著一道刀傷,傷口約莫兩寸長,不深,已經沒流血了,但是刀口邊緣被河水泡得發白起脹起,看起來很是猙獰。
“殿下什麼什麼時候受的傷?”
沈妤明明記得他好端端坐在馬車上,只負責趕車,她一把刀揮得虎虎生風,周遭的人都被她給清干凈了,將他護得密不透風。
她敢斷定當時連一只蚊子都別想飛過來,那他的傷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自她問出這個問題,就看到謝停舟無語的表情又更甚了一些。
謝停舟暼了一眼她的右手,那里握著一路被沖下來她都沒舍得丟的刀。
握就握吧,但她整個人跟尸體似的隨著河水顛簸。
這刀傷就是在水里被刀不小心劃到的,他沒在水里被她砍死算他命大。
沈妤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有些不確定地問:“難道……是我砍的嗎?”
“不是,是我在水里自己非把手臂湊到你刀上去的。”
謝停舟沉著臉,撕下一塊衣擺,慢慢纏在傷口上。
只是怎麼單手打結卻成了難題。
沈妤哪聽不出他那句是反話,多少有些內疚,慢慢磨蹭過去,“我,我來吧。”
謝停舟沒拒絕,等她把布捆好后起身,“得找個落腳的地方。”
夜風很冷,濕衣服貼在身上,沈妤忍不住打著寒戰。
四面都是雪地,被月光照得發亮。
兩人借著月色往前走,沈妤在謝停舟身后默默跟著,四下只剩雪地里嚓嚓的腳步聲。
四周不見人家,這樣的夜晚太寂靜了。
謝停舟走了一會兒,就覺得腦袋發昏,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沉,他知道這是什麼征兆。
那年的毒沒能奪走他的性命,但到底還是在他的身體里埋下了隱患。
余毒拔不干凈,在他的身體里蟄伏著伺機而動,只等他松懈之際便出來為非作歹。
前幾日病了,今天吃了最后一劑藥,眼看著快要好了,又落了水。
高熱燒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暈,否則萬一歹徒追來,時雨一個人拖著尸體一般的他恐怕不能應對。
并且還有另一種可能,時雨為了逃命直接扔下他,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知道這樣的篤定從哪來,他似乎對時雨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你怕水?”謝停舟忽然開口,不找點事來提提神,他真怕自己撐不住。
落水時他就發現了,這人一遇水就跟被抽掉了魂一樣。
身后的腳步聲忽然停了,謝停舟轉過身,看見時雨僅停頓了片刻又跟了上來。
沈妤眼睛盯著地面,“從前落過水,也是在這樣冷的冬日,所以一遇到水就有些害怕。”
謝停舟問:“那怎麼不學泅水?”
“沒來得及。”她重生沒幾日就來了邊關,根本沒來得及學。
這個回答聽在謝停舟耳中就是敷衍。
燕涼關開戰還是九月的事,她說這樣冷的冬日很顯然最近也得是去年,這麼多個月可以學,她偏偏說沒來得及。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事,謝停舟不愿去窺探別人的隱私。
“北臨封地有一汪靜湖,離王府不遠,我幼時在那里學泅水……”他忽然頓住,因為不知道自己跟他說這些干什麼。
或許是在病中,所以連同防備也降低了。
他補了一句,“夏季在盛京學吧,我府中封陽善水,可以讓他教你。”
夏季,沈妤把這兩個字在口中咀嚼了一番。
所以他的意思夏季他還不能回到封地,難道是是燕涼關兵敗一事在夏季還不能結束?
沈妤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謝停舟強打著精神道:“兵敗一案會速速結案,你信不信?不論背后的人是誰,他們都巴不得早日拖一個人出來扛,以免越挖越深。”
沈妤忽然想起梁建方,不知道有沒有被滅口,若是梁建方死了,那這事就難辦了。
第 33 章 美人計
沈妤望著走在前面的謝停舟高大挺拔的背影,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殿下,”她加快了幾步,和謝停舟并行,“我們回京的隊伍中——”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謝停舟忽然咳嗽了一下,唇邊嗆出了一抹血色。
謝停舟抬手抹了一下唇角,側頭暼了她一眼,“怕我死在路上?”
他唇上的血色襯得蒼白的面容十分艷麗,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沈妤相信他能攬月了,長成了這樣,月亮也會自己來攬他。
“怕,”沈妤盯著他看,認真道:“我怕沒人能讓燕涼關兵敗之事大白于天下。”
上一輩子就是這樣,所有人都以為是沈仲安貪功冒進害苦了十萬將士和甘州百姓。
她自己雖然不信這樣的說辭,但她遠在盛京,根本不知道當時邊關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渾渾噩噩的嫁了人,又渾渾噩噩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