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風一只腳踏進青樸居,又頓了頓,朝門口的沈妤看了一眼后走了。
李霽風人未至聲先到,跨進院子就嚎了一嗓子,“兄弟!”
謝停舟剛睡醒,精神不佳,正坐在桌邊用粥。
本就沒什麼胃口,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徹底吃不下飯了。
李霽風進門時正好看見他擱了筷子,問:“你還好吧?”
“你不來我會更好。”謝停舟道。
李霽風早已習慣了他這張嘴,徑自坐下。
他成日大魚大肉,正好想吃點清淡的,看著桌面上菜色還行,讓人添了雙筷子。
“我午后才聽說你昨夜叫了太醫,怎麼了?”
“老毛病罷了。”謝停舟淡淡道。
李霽風擔憂地問:“余毒還未消?”
謝停舟沒應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立刻皺眉。
他要用藥,下人把茶都撤走了,茶盞中盛的是白水。
李霽風用了幾口,想起門口站著的人,不由搖頭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這才幾日啊,就把人趕院子外頭去了?”
謝停舟不明所以,“什麼?”
“你那個細皮嫩肉的相好啊,”李霽風下巴一指,“擱院門口站崗呢,不是你罰的嗎e?”
謝停舟默了默,“長留。”
“長留!”李霽風揚聲傳話。
長留正候在門口,急忙進屋,“主子,什麼吩咐?”
屋子里兩個都是殿下叫起來不好區分,長留干脆喊主子。
謝停舟看他一眼,問:“從這里到院門口一共多少步?”
長留一愣,“這……我沒數過呀。”
謝停舟:“那便去數。”
長留滿腹狐疑地撓了撓后腦勺,從門口開始邊走邊數。
“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欸,你什麼時候來的?”長留看著院門口的時雨。
沈妤道:“我一直在啊,怎麼了?”
長留腦袋瓜子一轉,小跑回去,直接在門口跪了下來,“主子。”
謝停舟:“多少步?”
長留囁嚅道:“一百三十六,我錯了。”
從看見時雨站在門口,他便明白了謝停舟讓他數多少步的用意。
不過百十來步的距離,他未曾確認便信口回答,這是身為近衛不該犯的錯誤
“讓她回去。”謝停舟說。
“是。”長留麻溜地出門通知時雨。
少傾,他又跑了回來,“主子,他說他不走。”
“瞧瞧,”李霽風咋舌道:“多麼重情重義,大冷天的情郎見也見不著,還這般守在外頭,你這個薄情郎。”
謝停舟抬起眼皮覷他一眼,“吃飽了嗎?”
李霽風:“還沒,你怎麼……”
一塊糕點塞進他嘴里,噎得李霽風干嘔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糕點扣出來,指著他說:“你這是謀害皇嗣!”
謝停舟佯裝聽不見,對長留說:“讓她進來。”
今日風大,院外很冷,要不是沈妤常年習武,這身子骨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謝停舟看著她快步走進來,腳邊還跟著大黃。
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李霽風被他趕去了偏廳。
沈妤還記得謝停舟畏寒,進門便把房門掩上,視線在他身上兜了一圈,又落回他臉上。
他的臉色比平日里要蒼白一些,唇色卻艷得發紅。
“怎麼不回去?”謝停舟問。
大黃進屋后就自顧嗅了一圈。
沈妤看它一眼,說:“殿下不是讓我好好想想怎麼解釋麼?我已經想好了。”
謝停舟眸色深沉,其實答案略作推想便能得知。
沈妤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向人坦言自己的難。
“我……”
“不用說了。”剛開一口就被謝停舟打斷。
沈妤怔了怔。
謝停舟抬起眸子,緩緩道:“會讓你難過的事情,不要再去想第二遍。”
沈妤震驚地看向他。
似乎都被這句話輕輕地安撫著,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竟這麼委屈。
第 80 章 夫人姐姐
有時人就是這般,無人問津時覺得一切都能扛,可一旦有人問你累不累,便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累得散架了。
沈妤垂頭不語。
她不能容忍自己變得軟弱,可在謝停舟這兩句輕飄飄的話面前,她確確實實軟弱了。
謝停舟看她一眼,說:“此案已拖了許久,再拖就要起民憤,三法司會盡快結案,無論什麼結果,你先做好準備。”
沈妤抬起頭看他,“殿下什麼意思?”
謝停舟撇頭望向窗外,“此案會判,但未必會全如你心意。”
沈妤蹙眉思索,她所求不過是讓與此案有關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難不成這也不行?
“只是猜測罷了,你先不用多想。”謝停舟緩和了語氣。
沈妤點了點頭,看著他問:“你好些了嗎?”
謝停舟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兩息,“不礙事。”
沈妤知道謝停舟意志有多堅定,估計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對他來說都是不礙事。
“回去吧。”謝停舟又說。
沈妤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頭說:“我想出去一趟,就去陸氏的鋪子,有些事想要確認一下。”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他,只是覺得似乎應該說這麼一句。
謝停舟頷首,“去吧。”
沈妤出去掩上房門,四下張望了一圈,在轉角處看見了與近衛說話的兮風。
隱約聽見兮風在同近衛講什麼稀有藥材,應當是為謝停舟尋的。
沈妤走過去,兮風知道她有事要問,擺手讓近衛離開,問:“何事?”
“是不是在給殿下找藥材?”
兮風謹慎看她一眼,點了點頭,“殿下余毒未清,一直缺幾味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