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昌臉上閃過一絲陰郁。
黑衣人道:“你反應倒快,給自己來了兩刀,不過下手也太狠了。”
“都不是要害。”李延昌不甚在意地說:“做樣子自然要做得真一些,不然誰會相信。”
他話鋒一轉,“裴淳禮似乎和那時雨交情不淺,不過看樣子他可能不知道她是個女人。”
“女人?”黑衣人驚道。
“沒錯。”
“你既知道她是女人,為何不當場揭發她?”
李延昌不慌不忙道:“放長線釣大魚,現在揭穿她能起什麼作用?只能說明她以女子之身上戰場可敬可佩,我若揪著她不放,李晉承正好可以借此說我對她的敵意源自于她救下了太子。可待她剿匪歸來就不同了,在朝為官,若是再來個升遷,屆時治她個欺君豈不更好?還能以居心叵測之罪拉謝停舟下水。”
“況且……”李延昌拿杯蓋撇了撇浮沫,“齊昌的事已經拖得太久了,難免夜長夢多,她此去替我們毀滅證據正好。”
黑衣人的斗篷一直覆到了眼下,只露出了鼻子和下巴,他沉思片刻,說:“不是自己人去,到底還是不放心,萬一她察覺出什麼……”
“你未免謹慎過頭了,”李延昌自負地笑了笑,“葛良吉已經帶著秘密死了,如今父皇是巴不得這事到此為止,況且誰又會想到糧草上去?”
“還是謹慎為好。”黑衣人嚴肅地說:“我派人去齊昌,一旦發現有問題,就不要讓時雨活著回京。”
……
丫鬟進來換了兩回水,沈妤才將這一身的血腥氣給洗凈。
沈妤在帳中等了好一會兒,打好了腹稿卻遲遲不見謝停舟回來。
走出帳子,門口守夜的護衛立刻行禮,“大人。”
沈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如今自己也算是朝廷命官了。
護衛問:“大人是不是在找世子殿下?”
沈妤頷首,“對,他人呢?”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世子身體不適,已稟明陛下連夜回京了。”
沈妤頓時怔在了原地。
他之前還好好的,哪有什麼不適,不過是回京的借口罷了。
在帳中那句她在北臨王府屈就了,是認真的嗎?
他不兇她也不斥責她,連解釋都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連夜匆匆離去,是要同她劃清界限的意思嗎?
沈妤喉頭哽了哽,掀簾進了帳內。
兩護衛正準備偷偷閑聊兩句,卻見門簾再次掀開,她手里多出了一根馬鞭。
沈妤咬著牙,她不會稀里糊涂地讓事情這樣過去,就算要劃清界限,她也要當面同她問清楚。
李延昌送走了黑衣人,站在帳前吹風醒神。
“咦?”他凝神一看,揚聲喊道:“時雨。”
沈妤牽著馬,她是準備連夜回京去找謝停舟的。
她側頭看去,“七殿下。”
李延昌的傷都在上半身,腿腳還算利索,他往前走了幾步,“或者以后應該喊時大人了。”
沈妤平淡道:“為陛下辦事罷了,若七殿下沒事,時雨還有要事在身,就—— ”
“誒——”李延昌拖長了調子,打斷她說:“不過幾句話的事而已,何必如此心急?”
沈妤抿了抿唇,“七殿下有事請直說。”
李延昌陰柔的臉上浮起一笑,“不如你靠近些,本殿覺得有些事還是要悄悄說才好。”
沈妤眉心一皺,但她毫無畏懼,李延昌的功夫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她牽著馬走近,“說吧。”
“快人快語。”李延昌撫掌,“不過是向時大人表達一下欽佩之情,畢竟以女兒身馳騁疆場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
沈妤眸子猛地一縮,拇指已經將腰間的刀抵出了半寸。
李延昌看清她眼中的警告,看了一眼她握在刀上的手,笑了笑說:“你誤會了,如果要拆穿你,在殿上早就拆穿了,何須如今與你對峙,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并沒有惡意。”
沈妤道:“你有什麼要求?”
“沒有要求。”李延昌說:“朝中有人好辦事,若哪一日北臨世子靠不住了,你可以跟著我。”
沈妤翻身上馬,垂眼看著他,勾了勾唇,然后什麼話也沒說。
馬蹄聲噠噠而起,那颯爽的背影穿梭在營帳間,轉眼便消失了。
“這人太沒有規矩了。”
李延昌頭也不回道:“犟啊,從她身上能看到滿身的傲氣,這脾氣可真對我胃口,方才近細看,那五官生得可真漂亮,特別是那雙眼,只可惜涂得也太黑了,不知道換做女裝又是何種模樣。”
護衛想了片刻,說:“那晚月下舞劍,的確很美。”
李延昌側頭,“讓你去辦事,你還有工夫觀美人。”
護衛趕忙一跪,“屬下當時只是驚鴻一瞥,記憶猶新罷了。”
第 154 章 對不起
沈妤一路披霜帶露,快馬加鞭,竟也沒能追上謝停舟。
趕在辰時,她終于到了王府。
青樸居院門緊閉,近衛守在院門口,顯然是謝停舟已經回來了。
沈妤要往里進,近衛往旁挪了挪擋住了門。
長留坐在屋檐上,抱著胳膊說:“殿下趕了一夜的路呢,剛睡著,你晚些時候再來唄。”
沈妤想想也是,不如先去兵部領差職,回來之后再來找他。
長留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句:“自己惹的人,也不知道來哄一哄,說走就走,就不知道臉皮厚一點死纏爛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