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曹光進便憂心得很,江斂之是朝中重臣,又是議和使臣,要是死在了他府上,這罪名他可擔待不起。
沈妤或許知道答案,抬腳入了院。
房中傳來一連串的咳嗽,曹光進聽得眉間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丫鬟道:“大人,王妃和曹大人還有蕭總兵來看您了。”
江斂之拿帕子捂唇咳嗽了一番,喘息了兩下說:“江某病臥難起,恐將病氣過給王妃,便請幾位在外間說吧。”
說完,便已聽見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沈妤徑直繞過了屏風。
“我收到了盛京的消息,李昭年突發重疾陷入昏迷,一直沒能醒來。”
江斂之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過,說:“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我做些什麼?”
言罷又是一連串的咳嗽。
沈妤嚴肅道:“你出發之前,李昭年身體如何?”
江斂之默了片刻,喉間癢得厲害。
她詢問他遠在千里之外的永寧帝身體如何,卻沒有對他這個病人詢問半句。
“我離開盛京之前,永寧帝身體康健,不太可能突發重疾陷入昏迷,但也不排除我這樣的情況。”
病來如山倒,他尋不到生的意義,便無求生之心,湯藥都是倒掉的,原本的風寒自然愈發嚴重。
丫鬟端了椅子進來,沈妤幾人落座。
沈妤抬手擋了丫鬟奉茶,說:“你說議和的提議源自皇后本家,李昭年在朝中是否頗受外戚掣肘?”
江斂之頷首,“沒錯。”
曹光進聽著沈妤一口一個李昭年,毫不避諱直呼永寧帝大名,幾次想開口都沒找著機會。
沈妤想了想,“不會突發重疾,那被人謀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曹光進駭然,“哎呀,這可如何了得。”
沈妤看他一眼,曹光進趕忙閉上了嘴。
江斂之用帕子壓了壓唇,虛弱地說:“很大,或許你還不清楚,永寧帝不僅僅是受外戚掣肘,還有燕王。”
“李霽風?”
第 251 章 謀士
江斂之頷首,“若是他,還真有這個可能。”
沈妤思索著,邊說:“此人我至今也沒能看明白。”
蕭川每個字都能聽懂,卻又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忍不住插嘴道:“可是燕王不是個閑王嗎?全盛京都知道。”
蕭川說得委婉,所謂閑王,不過就是不學無術一無所成的紈绔。
沈妤看他一眼,“這才是李霽風的厲害之處,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學無術的紈绔,可我試探過,他身懷武藝,功夫還不弱。”
“什麼?”蕭川震驚道:“他……不錯是個什麼水準?”
“不比你功夫弱。”沈妤說。
蕭川:“……”
蕭川覺得自己被傷害了,一個他眼中的紈绔功夫都不比他差。
沈妤也不避諱,直說道:“如果他只是為了保命,做一個真正的廢物,遠比一個假廢物要更安全,說他他藏鋒斂鍔只是為了明哲保身,這我是不信的,令我不解的是,若他要出手為何要等到現在?我們離京的時候,分明是他最好的時機。”
江斂之的雙眸如同浸在了墨里,他看著沈妤,“我在京時,燕王于永寧帝交好,時常入宮,永寧帝也曾在言官彈劾燕王時直言相護。”
江斂之壓抑咳嗽壓抑得久了,幾句說完反倒是咳得更厲害。
丫鬟都被支了出去,曹光進左看右看,只好自己端了水奉給江斂之。
“大人先緩緩。”
江斂之潤了喉嚨,繼續說:“江某有些拙見,若王妃愿意聽,我可略說一二。”
沈妤道:“江大人請講。”
江斂之看向曹光進,“曹大人勞煩去替我問一問今日的藥。”
曹光進哪能聽不明白,這是有些話不想讓他聽。
他倒也并沒有想知道,知道得越多的人命越短,他官場浸淫數十載,靠得就是個獨善其身,能不牽扯進去的就不牽扯。
待曹光進出去帶上房門,江斂之這才道:“事實上,如今朝堂勢力分為三股,一為永寧帝擁躉,二為以楚氏為首的外戚,四大世家唇齒相依,江氏歷來是世家之首,楚氏為末,但自永寧帝上位之后,四大世家的平衡便被打破了,楚氏想要靠乘著永寧帝這一股風一家獨大,對其他世家多番打壓。”
“再來說其三,其三為在皇權更迭時期落于下風的舊臣,他們原先擁躉先太子,先太子敗后,他們得不到重用,但朝廷缺人,于是這一幫舊臣仍然在朝為官,雖官職不高,但也不失為一股不小的勢力。”
蕭川沒聽明白,“可是,都是些芝麻小官,能起什麼作用?”
江斂之解釋道:“便如建造宮殿,地磚不如梁柱起眼,但地磚,它可以鋪滿整個大殿。”
他這麼一說,蕭川就明白過來了。
江斂之道:“而據我所知,這股不起眼的勢力,曾想要投靠燕王,但似乎并沒有達成共識。”
語畢,但見沈妤正看著自己。
沈妤在審視眼前的人。
她先前曾對江斂之說他并不了解他的亡妻,事實她此刻不得不承認,她也同樣不了解江斂之。
江斂之好說歹說活了兩世,前世曾同他祖父一樣位極人臣,這樣的人心思之深眼光之毒辣,可見一斑,說是拙見未免太過謙了。
江斂之是天生的謀士,幸虧他此生沒有爭權奪利之心,否則,這樣的人斷然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