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方物別開了頭,低聲道:“你要是當真完全信任我,又還要什麼保障?”
溫柔不笑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種彎子是繞不了她的,人與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從來沒有誰能百分之百一直相信誰。他先沒有告訴她可以修改賣身契的事情,現在再來問她要信任,那就是沒有。
“我沒有想到公子有一日會變成這樣的人。”平靜地開口,溫柔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我離開蕭家也離開你,是不是?”
心里一沉,裴方物苦笑:“我以為攤牌會晚一點。”
還當真敢承認?溫柔瞪大了眼,瞬間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人……她今天要是沒出來這麼一趟,是不是真的就要出了狼窩又入虎穴?
“你別害怕,我還有話要說。”收攏了折扇,裴方物認真地看著她道:“我不會讓你一輩子為奴,只要你肯嫁給我,你便是裴家的少奶奶,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你受委屈。”
溫柔呵呵笑了兩聲:“那要是我不愿意,是不是就得一輩子為奴了?”
眉心微皺,裴方物覺得有點慌。溫柔對他一向是親近而信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的她與他之間好像多了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面前的人冷笑著在后退,無論他怎麼追,就是追不上。
輕輕吸了一口氣,他道:“你當真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自然會讓你自由。只是,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溫柔板著臉看著他。
裴方物手足無措,見丫鬟終于上菜了,連忙端了一盤她最愛的水晶肘子,遞到她面前道:“吃這個,然后聽我說好不好?”
吃的就能收買她?溫柔繼續冷笑,直接站了起來:“裴公子,商人是要講誠信的,我起先是足夠信任你,所以才將玻璃的配方給你,讓你有了翻身的機會,也讓你能將蕭家踩上一腳。我的要求只是讓你還我自由,但是,你竟然有食言的想法。”
“你可真讓我失望。”
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淋下,裴方物白了臉,跟著她站起來,低聲道:“我只是想留你在身邊。”
太想了,以至于不想考慮她的感受,只要她不走,他總能用行動打動她。
但,她連機會都不給自己,又有蕭驚堂在前,他可能就真的不會再有機會了。
溫柔搖頭:“我不喜歡不尊重我的男人,您這樣做,咱們朋友都做不成。身不用你贖了,我自己會想辦法,您繼續做您的玻璃生意,你我不必再往來了。”
瞳孔微縮,裴方物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轉身,直到她走到門口才回過神來,苦笑道:“你舍不得離開蕭家了,是嗎?”
微微一愣,溫柔道:“沒有。”
“沒有?沒有的話,你會寧愿留在他身邊,也不愿來我這里嗎?”眸子里滿是痛苦,裴方物道:“你已經沒有最開始那樣恨他了,甚至因為他來責怪我。”
“你做得不對,我才會責怪你。”溫柔聳肩:“這沒有什麼問題吧?用張家的豬肉去害蕭驚堂,他沒有證據,都不舍得讓張家人背鍋,你卻這樣做。”
“我……”
“我也不是非得說誰高尚誰齷蹉,畢竟做生意的人都不干凈,誰都是用過手段的。”溫柔笑了笑:“只是一開始對你的印象太好,以至于我現在有點失望。裴公子,咱們合作不太愉快,散也散得耿直點,江湖不見吧。”
說罷,提著裙子出門,跑得飛快,生怕人追上來把她抓回去。
廂房里安靜了下來,裴方物愣愣地站在門口,許久,才低笑一聲,身子微倒,靠在了門框上。
這可怎麼辦啊,他好不容易看見了點光亮,她卻毫不留情的,將洞口完全堵死了。再往前走,還能有個什麼盼頭?
他怎麼就喜歡上了這樣一個無情的女人?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可以說不要就不要的……更可怕的是,他一點也生不了她的氣。
該做什麼才能將人留在他身邊?
溫柔一口氣跑回了蕭家,蹲在后門把氣喘勻了,才回去了東院。
蕭驚堂關在書房里不知道在弄什麼,溫柔也沒空搭理他,徑直去了自己的屋子,把床底藏著的杯子碟子都找出來,用上次剩下的原料,繼續進行試驗。
她是把玻璃的配方給了裴方物沒錯,可他們那點技術,加上原料有誤差,做出來的玻璃頂多是白色的,也沒有透明到水晶玻璃的地步。
但她一直在研究水晶玻璃,現代的時候好做,就是成本高了一點,但是在古代,條件太差,還得重新研究。幸運的是,這里有現代沒有的稀缺材料,由于對古人來說并沒有什麼用,所以都便宜得可以隨地撿。
她有膽子把配方給出去,就有本事用更加高端的玻璃,把給裴方物的東西都收回來。
子時剛到,蕭驚堂正打算去歇息了,門卻冷不防被人給推開,一股子涼風吹進來,直吹到他懷里。
“二少爺。”
風停了,懷里的人渾身冰涼地抱著他,認真地道:“奴婢不想走了。”
與其被裴方物贖出去繼續禁錮,她不如留下來自己攢銀子。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