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又一下。
一下重過一下。
深棕色地板上,很快磕出血印。
易初額頭破了口子,血滲出來,順著眉毛眼睛鼻梁流下。
流到嘴角。
她一咧嘴,慘笑如鬼魅。
“夠不夠啊晏總,不夠你就讓一讓,我從這兒跳下去,以死賠罪。”
易初搖搖晃晃站起來,被男人一把抱住扔回床上。
“你他媽發什麼瘋!”男人眼睛越發的紅,狠戾得像是兇猛的野獸。
易初撲騰著坐起來,明明是笑的,眼里的淚卻從未斷過。
“這不就是你晏霖想要的嗎?我瘋了!我生不如死!我受夠了,晏霖我受夠了!!!”
她蜷縮著身子,抱著頭,大聲尖叫。
里面鬧得這樣兇,外面的人早已聽見。
先是傭人發現的。
傭人敲門沒人理,里面仍是哭喊吵鬧。
傭人聽著易初凄慘的哭叫,嚇一跳,怕出事,趕緊下去找先生太太。
許蓉玉和晏清上來,敲不開門,打也打不開。
晏清使勁拍著門板:“晏霖,開門!你特麼是個爺們兒就出來說話!”
里面仍在吵,沒人理會。
晏清氣得開始踹門,第二腳還沒踹上去,門忽然開了。
易初頂著磕破的額頭和一臉血沖出來,飛快沖向電梯。
晏霖跟著跑出來,鞋都沒穿,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電梯門關閉。
他轉身沖向樓梯。
第85章 他也哭了
晏霖最終沒有攔住易初。
她在他從旋轉樓梯飛奔下樓之前,已經從電梯里出來了。
她就這樣頂著凌亂的頭發,磕破的額頭,和血淚縱橫的臉龐,沖到人群前。
“是我害死了我姐姐!是我害死了易瑄!我才是罪魁禍首!我罪該萬死!!!”
她大聲呼喊著,幾乎是歇斯底里。
樓下的人,除了傭人,都是晏家親戚。
權貴之家,什麼世面沒見過,然而這種觸目心驚的場面,還是不常見,誰都嚇得往后退了退。
聽見她喊出“易瑄”的名字,晏承志板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震驚神色,片刻后又隱藏了去。
陰沉的目光落在易初臉上,真實情緒潛在內心深處,外人誰也看不出。
他不知道,剛才兒子在樓上,到底與這個女人,發生了怎樣的爭吵,才逼得她這般失心瘋似的跑下來,對著那麼多人,喊出了那個名字。
易初一回頭,看見正沖向自己的晏霖,迅速抄起桌上一瓶用來給他慶生的香檳,往桌角砸去。
香檳瓶身被砸碎一半。
易初拿著瓶嘴那頭,另一頭是鋒利的玻璃口。
她抬起手,用鋒利的那頭對著自己脖子,指著晏霖大喊:“別過來!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們晏家客廳!”
晏霖猛地停住腳步。
額上是暴怒的青筋。
他停下來,呼吸急促,卻沒有說話,靜靜看著易初。
秋日夕陽的余暉照進客廳,一抹昏黃的陽光橫在兩個人中間。
易初也看著他。
其實什麼也看不清了。
眼里只有淚。
那眶淚留在眼里,沒有落下來。
她睜大眼睛,卻看他不清。
像是隔著瓢潑大雨。
站在對面的男人,只剩一個高大而模糊的身影。
她扭過頭,看向那些圍觀的晏家人。
竟然笑了。
一笑,那眶飽滿的淚就滾落出來。
“知道你們晏家太子爺,這六年多,是怎麼對我的嗎?他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嗎?”
她半仰起頭來,閉上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看見了早已逝去的父親,母親,和姐姐。
她將那個被砸碎半截的香檳瓶子,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扎進自己脖頸。
有那麼一秒,空氣凝固了瞬間,客廳里那麼多人,鴉雀無聲。
隨即就是尖叫和呼喊,有人圍了上去,有人嚇得跑開。
小孩們被大人蒙著眼睛,送進電梯,不準湊熱鬧,上了樓也不準偷看。
晏霖第一個沖過去,脫掉襯衫包住易初的脖子。
然后抱起這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他光著腳,打橫抱著她沖出家門。
“快,快把他鞋送過去!”許蓉玉一手拍著胸口,一手指使傭人出去送鞋。
這個關頭,這位母親,最關心的還是自己兒子,光腳跑會疼。
晏霖把易初抱上車,傭人在他關門前,將鞋塞進后座。
“老周,快去醫院!”晏霖砰地關上車門,沖駕駛位上的老周吼道。
老周從后視鏡里看見老板那雙眼睛,紅得像易初脖子上涌出的鮮血。
易初已經失去意識。
她的昏迷,其實不是因為失血造成的。
而是由于連著幾天幾乎不吃不睡,剛才情緒極端激動,才陷入昏迷。
她閉著眼睛。
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也感覺不到。
就像一個破碎的布娃娃,被男人緊緊抱在懷里。
男人光著上身。
精壯緊實的肌肉上,染著幾抹她的血跡。
他抱著她。
抱得那麼緊那麼緊。
所有力氣都用來抱她。
所有意識都用來感知她。
他不知道,自己那雙發紅的眼睛里,是什麼時候開始流淚的。
他的淚滴在她臉上。
跟她臉上的血淚混合在一起。
他看著那水滴在褐紅色中暈開,暈出花一樣的形狀。
漂亮而凄美。
猶如她殘破的十八歲。
易初仿佛睡了好長好長一覺。
再醒來,像是重生在了下一世。
她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旁邊坐著兩個陌生面孔的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