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亮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易初站在墻角,默默看著他。
燭光中,男人清秀的臉上,透著堅毅而正直的神情,絲毫看不見任何想入非非的猥瑣。
這種強烈而明顯的正氣,讓易初有些困惑。
周小亮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見易初正盯著自己看,歪了歪腦袋,咧嘴一笑:“看什麼呢?看你男人我好看?”
易初回過神,白他一眼,似是賭氣,又似是真心話:“我只有一個男人,他最好看。”
周小亮目光沉了沉,問道:“你以前,城里那個男人,真那麼有錢?他做什麼的?”
易初站得累了,靠在墻角坐下,抱著頭,低頭,下巴抵在膝蓋上:“做買賣。賣房子,開酒店,還有一些別的買賣。”
周小亮垂下眼瞼,沉默良久,才又抬眼看著易初,悶悶地問:“他有多好看?”
易初仰起頭來,望著破敗的屋頂,陷入回憶。
好半天才輕輕說道:“很好看很好看。”
周小亮問:“我要是把你給綁架了,管他要一千萬,他會給麼?”
易初回答得毫不猶豫:“會。”
周小亮又問:“五千萬呢?”
易初斬釘截鐵:“會。”
周小亮:“我要是就跟他杠上了,不許他報警,非讓他自己來救,非要他拿命來換你,他會來麼?”
易初盯著地上那燭光,火光忽閃忽閃,晃得她眼睛發疼。
她一眨眼,淚就滾落出來。
“會。”
她輕聲說。
周小亮發現她聲音變了,起身過來,走近看見她臉上的淚。
他蹲下來,坐在易初旁邊,問:“你很想他吧?”
易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其實很多事,我也不確定。”
比如,自己是否喜歡晏霖。
比如,如果真有機會離開這里,自己還會回到晏霖身邊嗎?
記憶恢復后,易初腦海里,時常冒出廢棄廠房爆炸前,晏霖抱著自己說的那番話。
她相信那番話是晏霖的肺腑之言。
生死關頭,他沒必要胡編亂造來騙她。
她信那番表白是真的。
可那些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不愉快,那些他曾經帶給她的所有傷害,就不是真的嗎?
她因為他而流過的所有的淚;
她被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所有時刻;
她一分一秒咬著牙撐過來的所有日子;
都是假的嗎?
那番表白之下,他對她的所有愛恨,都顯得如此突然而荒唐。
她無法承受,卻又無法遺忘……
他的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他在愛恨之中掙扎沉淪,犧牲的,是她再也換不回的美好青春。
這麼些年,她本可以活得更快樂。
如果他不偏執,不陰暗,不那麼篤定她從一開始就是個壞人,他們一定會有比曾經更幸福的人生。
易初陷入了一個無比尷尬的境地。
那個她以為恨她入骨的男人,其實愛她如命。
那個她以為她可以毫不猶豫離開的男人,在他舍身趕來救自己后;
在他將自己推出窗外后;
在與他經歷生死劫難后;
在失憶了又想起一切后……
她發現,自己竟然也會想念他。
她覺得不該這樣。
想念,是愛情開始的第一步。
如果她會愛上他,那就是對自己的背叛。
對自己曾經遭受的一切羞辱和折磨的屈服。
可在命運面前,易初覺得自己是那麼地無能為力。
他那最濃烈的恨,都不曾讓她打心底里真正屈服于他。
偏偏他那最洶涌的愛,將她圍在心房外的堅硬壁壘,炸得粉碎。
她在長久的沉默中,悄然落淚。
周小亮見不得她哭。
他兜里沒有紙,就伸手想去替她抹淚。
易初躲開了。
她不習慣被別的男人觸碰。
“周小亮,你有沒有很喜歡的姑娘?”
周小亮靠在墻上,仰起頭,好半天才說:“有啊。”
易初吸吸鼻子,問:“那你怎麼不討她做媳婦?”
周小亮說:“她死了。不過就算沒死,我也討不到。她太好了,喜歡她的人也都很好,輪不到我。”
易初覺得這男人好慘,便不再提這事。
良久,周小亮問:“你叫什麼名字?”
“易初?”
“哪個‘易’?”
“‘容易’的‘易’。”
周小亮一愣,忽然笑了:“好巧,很久以前,我喜歡的那個姑娘,也姓易,她叫易瑄。”
第175章 俏媳婦還沒守寡
“什麼?”易初靠在墻上的背猛地挺直,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叫什麼?”
周小亮望著前方,沉默片刻,才又輕聲重復了一遍。
“易瑄。”
易初一轉身,幾乎是跪著的姿態,睜大眼睛瞪著他:“‘容易’的‘易’,王字旁加‘宣傳’的‘宣’?”
周小亮點點頭。
易初呼吸變得急促,緊皺著眉頭:“你在哪里認識她的?”
周小亮說:“北城。”
易初問:“怎麼認識的?”
周小亮把頭低下,不說話了。
易初心里著急,推他一把:“哎呀,說呀!”
周小亮把臉轉過去,余光瞥了瞥她:“這麼著急,難不成你認識她?”
“我、我——”
易初正打算表明身份,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伴隨敲門聲而來的,是一個男人醉醺醺的猥瑣笑意。
“妹妹?”男人又砰砰砰錘了幾下門,“小亮媳婦兒?小亮媳婦兒,你開開門!”
周小亮蹭地起身,站在易初前面護住她。
易初也站起來,困惑地看了看周小亮。
周小亮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是周二強,村里的惡霸,惦記著你呢!”
易初瞬間明白了。
她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