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交車上下來的婦女,頭發全然花白了,她穿著最簡單的衣服,像一個六十歲的老人,手里牽著的十一歲的少女不像她的女兒,更像是她的孫女。
勞累一生的人,往往比正常人要老的快。
十一歲的趙雪衣著也很普通,干干凈凈漂漂亮亮,一眼就知道被照顧的很好。
趙雪先看到了坐在花壇旁的趙輝和薛欽軒,松開趙媽媽的手就向趙輝奔去。
“爸爸!”
趙輝露出憨笑,站起身摸摸趙雪的頭。
趙雪趕緊問,“姐姐呢?姐姐終于肯見我們了嗎?爸爸你快帶我去見姐姐吧!我用攢下來的零花錢給姐姐買了禮物!”
趙媽媽也走到趙輝旁邊了,有些局促的站在趙輝身后,手里還提著一筐蓋著布的竹籃,看起來很重。
薛行秋沒再多問什麼,開口交代道,“霜傷在頭部,雖然手術很成功,但不能受刺激。”
“誒,知道知道。”趙輝忙應道。
“老趙……要不我還是別進去了,小霜應該不會想見到我。”趙媽媽的聲音有些干癟,聽語氣,真的是個溫柔的人。
趙輝還沒說話,一旁的趙雪就掐腰瞪眼了,“不可以的!姐姐好不容易愿意見我們!我們一家四口誰都不可以少的!”
最后一家三口都跟在薛行秋身后進了醫院住院部。
路過外院的時候,坐在來涼亭底下的秦心也看到了他們,莊冥也看到了。
“吳小姐的父母?”
秦心搖搖頭,“應該說是養父養母。”
昨天薛行秋給吳霜養父打電話的事秦心也知道,昨天才打完電話,今天就來了三個衣著樸素的人,年紀也和吳霜描述的差不多,應該就是了。
“不管他們。”莊冥拿起勺子,喂了一口粥到秦心嘴邊,“先乖乖吃飽。”
病房。
薛行秋一離開,吳霜其實就知道薛行秋是去接趙輝了。
頭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腦震蕩的后遺癥又讓吳霜整個人都頭暈想吐,消炎藥也讓吳霜在犯困。
但是吳霜一直側頭看著病房門口的位置。
內心很負責,又想見,又不是敢見面。
直到聽到了幾個腳步聲越來越近,吳霜還是不夠用勇氣,閉上了眼。
閉上眼后,聽感更好了。
吳霜聽到腳步聲停在了門外,隨即響起開門聲。
先是熟悉的薛行秋輕緩的腳步,然后是印象里趙輝穿著唯一的一雙皮鞋的腳步聲,還有干媽的布鞋,還有一道不怎麼熟悉的小皮鞋的聲音。
應該是小雪吧,吳霜心想。
病房里,趙雪直接走到了病床前,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姐姐”,眼眶直接紅了。
十一歲的小女孩,沒有成年人的隱忍和成熟,心里有什麼想法,也就直言不諱的說出來了。
趙雪說,“姐姐變漂亮了,我終于見到姐姐了,我都快忘記姐姐長什麼樣了……”
趙雪的聲音還很稚嫩,但這句話,又何嘗不是趙輝和劉秀的心里話呢。
趙輝和劉秀兩人眼眶都紅了,看起來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薛行秋看到了吳霜放在被子上的手有些僵硬,作為舞伴和男友,薛行秋知道吳霜在裝睡。
知道吳霜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有七年沒見過的父母。
薛行秋走到病床前,將被子往上拉了些,輕聲開口道。
“我去門口休息會,有什麼事叫我。”
這句話是說給趙輝他們聽的,也是說給吳霜聽的。
薛行秋離開,寬敞的病房就只剩一家四口。
沒有了薛行秋這個外人,劉秀沒那麼局促了,終于敢從趙輝的身后走出來,看向病床上躺著的吳霜。
看到吳霜裹著繃帶的頭和蒼白的臉,滿臉皺紋的劉秀心疼的想伸手去摸摸。
布滿老繭的手停在半空,卻不敢落下,停頓了好幾秒只敢輕輕的幫吳霜把粘在臉頰上的劉海撥弄到耳后。
“老趙,你說小霜還怪不怪我……”
趙輝說,“怪就怪吧,怪我們也好過被我們拖累。”
吳霜很優秀,在花滑上很有天賦。
以吳霜的條件,可以自己賺錢過的很好。
如果吳霜不脫離他們這個貧窮的家庭,重感情的她,就一定會把自己所有積蓄都拿出來。
如果趙輝和劉秀還年輕,一定不會這麼狠心。
可是他們五十出頭了,趙輝的身體還好些,劉秀從幾年前開始就已經大病小病時不時找上門。
每年吃穿用度和看病花銷都很大,如果吳霜知道,一定不會不管,屆時他們這個家對吳霜來說就會是一個無窮無盡的無底洞。
吳霜說到底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不應該道德綁架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給他們養老。
劉秀坐到了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細細打量吳霜的眉眼。
而趙輝站著,看窗外出的病例報告,看到后遺癥不嚴重,并且痊愈幾率很高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小霜沒事,我們走吧。”趙輝說完,把兜里那個老舊的存折放到了吳霜枕邊。
劉秀不愿意起來,但還是撐著腰站起身起身,“那筐雞蛋呢?找個塑料袋裝起來吧,要不然看到籃子小霜肯定能知道我們來過。”
趙雪聽到趙輝劉秀要走了,悶悶不樂的嘟嘴,開口,“我去找護士姐姐要一個塑料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