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則言只覺得渾身都涼,他看見高幸幸一點血色也無的臉,沉聲:“快點!再快點!”
救援隊的人抬著擔架繼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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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
雨停了。
太陽被山頭遮擋,卻可以看見散出來的光。
終于到了安全地帶,陳獻和救護車早就等在路邊。
救護車行駛在路上,時不時能看見不斷前往救援的軍用車和物資車。
車內寂靜無比,陳獻感覺連氣都不敢喘,他視線停留在陸則言滿是淤泥的軍用長靴上。
在回國前,他眼里的陸先生,紳士,矜貴,從容,冷靜,淡漠一切。
可是原來不是的。
陸先生在上飛機前,眼里是令人可怖的暴戾,嚇得他想當場辭掉這份工作,但又不敢開口。
在飛機飛行一半行程后,陸先生眸色溫和下來,問他,道歉的話送玫瑰花會不會不妥當?
他當時睡懵了,揉著眼睛問了句:“陸先生,您要道歉嗎?”
可是你上飛機之前不是還生氣嗎?
為什麼又要道歉?
跟誰道歉?
那時,陳獻在他眼里又看到了類似擔憂和愧疚一樣的情緒。
顯得...卑...微。
或許是覺得這兩字與他實在不符,陳獻找了另一個詞代替。
悲憫。
后來到了玉和機場,他又變得急躁不安。
最后接了電話又趕到這里,還找來國際救援隊,并且不顧阻攔跟著一起上了山。
陳獻聽說了,山上很危險。
他不懂,陸先生這樣身份的人為什麼要去山上救災。
不過幸好,沒讓他去,不然他肯定會當場辭職的。
等了一夜,才等到陸先生出來。
陸先生身高比旁邊的救援隊隊員高出半個頭,又穿了一身連體的藍色救援服,格外顯眼。
他的手抓著擔架上一個女孩兒。
陳獻這才明白,他上山是為這個女孩兒,要道歉的對象也是這個女孩兒......
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這個女孩兒。
陳獻思緒拉回,慢吞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挪動身子偏頭去看陸則言。
他從上車后就一直這個姿勢,坐在固定擔架旁邊,盯著擔架上的女孩兒。
仿若石雕。
順著他的視線,陳獻看見女孩兒慘白的臉。
雖然很狼狽,但看得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
陳獻視線再次回到陸則言身上,心想這樣一動不動,不會抽筋嗎?
想著醫院還有一段路程,他鼓起勇氣打算好心提醒陸則言一句,還未開口,陸則言動了一下。
陳獻看著他牽起女孩兒的手,抬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這個吻很輕,唇微微貼著她的手背。
大概持續了十來秒的時間。
如同對待世間最脆弱、最珍貴的寶藏。
然后他雙手包裹住她的手,放在額頭上。
他眼睛緩緩合上,像是祈禱。
他眼角有淚水滑落,砸下去,一下就無影無蹤。
陳獻的心,在此刻,被莫名未知的東西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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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幸幸感覺眼皮異常沉重,渾身有莫名的酸痛感。
有痛感,說明還活著。
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
白熾燈。
還有醫院特有的氣味。
高幸幸緩緩沉了口氣,在心里感謝祖宗保佑。
她眨了眨眼睛,思緒清朗了一些,再次在心里感謝偉大的武警,偉大的祖國。
微微一側頭,高幸幸看見一個年輕男孩兒正定定的盯著她。
男孩兒二十歲上下,穿著短袖白T,淡色牛仔褲。他娃娃臉,胳膊上卻有很明顯的肌肉。
男孩兒的眼神,像鑒寶節目里的專家,想要看清面前物件的每一絲紋理。
而她,就是那個需要被鑒別的物件。
高幸幸蹙眉:“你是誰呀?”
她聲音啞啞的,只好咳嗽一下清清嗓子。
陳獻反應過來,走上前:“您好,我是陳獻。”
陳獻上前,至床邊,拿起體溫槍往她頭上按了一下,然后看了一下,拿出手機開始記錄:“您高燒已經退了,身體很虛弱,暫時還不能吃東西,這袋營養液輸完三個小時后,我會給你準備一些......”
“等等。”高幸幸打斷,疑問到,“你是醫生嗎?”
可是哪有這麼年輕的醫生?
而且,這穿著就不像醫生。
陳獻視線從手機上抬起:“我的職業是護工。”
“護工?”高幸幸防備的盯著他,然后想坐起身。
陳獻立馬上前幫忙。
高幸幸慢吞吞在他的幫助下坐起身:“謝謝啊,你工資怎麼算啊?”
“......五百美元,一天。”
高幸幸本來還想叫他幫忙倒杯水,手向水杯方向伸了一半,僵硬在半空中。
眼神砸過去,聲音又啞又粗:“多、多少一天?”
“五、五百美元啊。”
“!!!”這不是坑人嗎?把自己當傻子嗎?高幸幸沉了口氣,“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啊?”
高幸幸垂著頭,趕人:“你出去吧。”
“小姐,我......”
高幸幸指著門:“我不需要,你出去!”
陳獻垂頭喪氣往門口走,走到一半轉過身,特別為難:“不行啊。”
高幸幸咽了一口口水,心想,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陳獻又往病床這邊走了兩步:“陸先生讓我寸步不離的照顧你!”
陸先生???
陸先生!!!
陸則言???
高幸幸腦袋突然一陣強烈的震蕩,讓她心率都亂了。
她嘴巴張張合合,看了陳獻好一會兒,都不敢開口問。
“小姐,您就別為難我了。”
高幸幸這才開口:“他,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