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情，”晉王道，“真真假假，我已經看不分明。”

　　唐竹筠小聲地道：“其實那也不重要了。”

　　如果蕭家的人都死了，或許晉王要一直背負著仇恨。

　　但是蕭嫵這個主角都活著，恩怨糾葛她最清楚，其實晉王身上的擔子就輕了。

　　——當年的事情，蕭嫵最清楚。

　　被殺全家的是她，她又對晉王不好。

　　自私地想，干脆退出來，讓蕭嫵自己折騰去。

　　晉王道：“她不是那樣想的。”

　　“她想拉你幫她？”

　　晉王“嗯”了一聲。

　　見到生母，并不像想象之中那麼激動。

　　母子相見，更多的是沉默無言。

　　過去蕭嫵的“死”，模糊了她過去的冷漠疏離，剩下的大都是好處。

　　可是晉王已經看過唐竹筠對凜凜和嫣然的親近，蕭嫵再出現，他更多想起的，是她的絕情。

　　生而不養，在唐竹筠那里，都不能算做人。

　　更令晉王覺得厭惡的是，蕭嫵口口聲聲要晉王助她上位，要晉王聽她的，言辭之間，沒有任何愧疚，自我中心。

　　都說母子連心，可是為什麼，他對蕭嫵，只有厭惡？

　　唐竹筠已經飛快地理順了思路：“你不想幫她，也不想摻和進去，所以順勢把金鱗衛交出去？”

　　晉王點點頭。

　　“那接下來，你是不是可以請皇上給你一塊封地，咱們離開京城，遠離這些紛爭？”

　　“嗯。”

　　唐竹筠：驚喜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自從榮嬤嬤“叛變”之后，一出一出的事情，讓她不勝其煩。

　　她根本就不是宮斗型選手啊！

　　“你和皇上說過了？咱們去哪里？”

　　晉王看著她一副恨不得立刻收拾行囊的樣子，心里苦笑，但是也松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會舍不得離開，畢竟岳父還在這里。”

　　“那是有點舍不得。”唐竹筠誠實地道，“但是我爹才四十多歲，也不用我侍奉左右，現在還有嫂子把家里打點得井井有條，不用擔心。”

　　晉王道：“去哪里還不知道，但是總歸能讓你過得更稱心。”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竹筠的小腹。

　　他們的孩子，不管在哪里出生，都會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之愛。

　　唐竹筠：“沒有。”

　　“將來會有的。”晉王道，“有沒有不舒服？”

　　唐竹筠想罵人。

　　你都吃干抹凈了，現在想起來，她肚子里可能有孩子？

　　呵呵，男人。

　　不過好在，也根本沒有。

　　“沒有。”

　　“那快點睡吧，你也累了。”

　　“你還不睡？”唐竹筠打了個哈欠。

　　“要去外書房處理些事情。”

　　哦，既然是準備出京，總有許多事情得處理。

　　不管了，反正唐竹筠很高興。

　　和京城的破事說拜拜，和放飛的未來說嗨嗨，她愉快地去赴周公之約了。

　　不得不說，男人在催眠這件事情上，有奇效。

　　晉王替她蓋好被子，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輕吻，這才起身。

　　八大爺張口要說“大爺再來”，被他冷厲的眸子掃過，生生把聲音咽了下去，耷拉了腦袋，閉上眼睛裝鵪鶉。

　　晉王推門而出。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更襯得他一身冰冷。

　　他出了院子，緩緩踱步到了凜凜院外。

　　如他所料，凜凜房間里果然還燈火通明。

　　南星出現，一臉警惕，隨即低頭行禮，沉默以對。

　　這是蕭家死士的規矩，這種情況下，不得出聲。

　　晉王睥著她道：“她回來了，你可以取舍。”

　　南星身形一震，僵硬在原地。

　　晉王卻徑直從她身邊走過，沒有再逗留。

　　直到晉王推門，沉浸在書本之中的凜凜才察覺到他的到來，起身笑道：“父王，您來了。”

　　晉王面色柔和了很多：“怎麼還不睡？”

　　事實上，他知道凜凜應該沒睡，所以才過來。

　　凜凜起身給他倒茶，輕聲道：“離京之前，我想把所有的書再整理一遍，到時候看看方便帶走哪一些。結果，整理的時候看到手頭這本就看入了迷……”

　　晉王很欣慰，道：“別看壞眼睛。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總想著怎麼才能上戰場……”

第359章 父子夜談

　　凜凜把茶水送到晉王面前，“父王，您喝茶。”

　　晉王接了過來。

　　“我從小跟著祖父和爹讀書，耳濡目染，讀書中狀元對我的意義，正如上戰場，成名將對父王的意義。”

　　“跟父王離京，舍不得了？”

　　“嗯。”凜凜如實地道，“舍不得祖父，也舍不得我爹。”

　　晉王的出現，彌補了他的某些缺失；但是在五歲之前，是祖父和爹，一點點把他撫養成人，無微不至，諄諄教誨。

　　他們的愛，是凜凜五歲之前全部的陽光和土壤，滋養他長大，支撐他風骨。

　　晉王摸摸他的頭：“你外祖，不會有事的。”

　　皇上對唐明藩的信賴，無人能比。

　　“嗯。”凜凜垂眸，長長的睫羽隱藏住了所有的不舍。

　　他已經過了任性的年紀，早已明白，自己的感情再深厚，也打動不了對手。

　　想要維護自己所愛之人，只有絕對的實力才可以。

　　暫時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父王，您和母妃說了嗎？”凜凜輕聲問。

　　“ 沒有。”晉王道，“她只以為，我們出京是結局。”

　　凜凜笑了：“母妃心地善良，救人之外，最討厭勾心斗角。”

　　誰又不討厭呢？

　　然而早已身在棋局，不是吃掉別人，就是為人所吃，哪有什麼全身而退？

　　父王之所以退避三舍，遠離京城，是不想母子相殘，被太子一派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