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戟眼眸冰涼,是熟悉的嫌惡,一閃而過:“你不長記性是嗎?”
他指的,自然是說凌桉三年前招惹了他蕭家的人;原以為她應該會知道深淺,但三年后,她竟然又不知死活地,敢對傅瀟瀟動手!
但,凌桉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她只知道這個動作被人摁住,她腦袋都好疼。
“你,你放開我,”她眨巴了眼,一雙小手在空中揮舞,想去揪住他,但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你放開我,你放……我……”
蕭戟根本沒搭理她。
他似乎在靜靜盯著,想瞧瞧她還能夠玩出什麼花樣來。
凌桉又眨巴了眼,她睜大的杏眼里,瞳孔都仿佛在顫抖,淚花順著臉龐落下來,她哭得難看極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是她打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我什麼都沒有做。”
如果硬是說她做了什麼,那就只有……在她反抗掙扎中,不小心推了一把傅瀟瀟。
凌桉的淚珠滴落在車窗玻璃上,她忍不住:“為什麼你不放過我?我已經,已經很努力地……”
第51章 一瞬間的崩潰
她真的,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三年前她愧疚不安,牢獄之災,是為贖罪;她出獄后,被蕭戟找上,已經愿意“賠”給他一個孩子了,她只是希望能夠翻篇,能讓她……好好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僅此而已。
人的情緒總是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凌桉也是。
她的腦海里,在此時呈現而出的,全是剛才眾目睽睽,大庭廣眾,被傅瀟瀟摁在地上辱罵毆打的場面。
還有那些陌生的面孔,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成了眾矢之的。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她原本平靜無波的安寧生活中,陡然投擲一枚炸彈,爆炸聲波及廣泛,將她炸得稀碎。
滿目荒蕪。
讓她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該走哪一面,如何走,才能遇見黎明。
“蕭戟,”凌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試圖緩解自己的疼痛,“你放開我。”
“他們都說,你是個好人,你能不能,能不能行行好,我只是想好好活著而已,我只是想活著。”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十三歲的時候,父母永遠離開了她,她睡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隔著太平間,她只記得媽媽在彌留之際,只是叮囑她好好生活下去。
帶著當時僅有五歲的萌萌一起,活下去。
她已經很努力了。
崩潰,僅僅是在一瞬間。
凌桉的眼淚一串一串,止不住似的,滴落下來,恰好砸在蕭戟的指尖上的銀戒上,竟是濺起些許小水花。
滾燙。
蕭戟瞇起眼,視線落到自己的戒指上,是一閃而過的嫌惡。
像是在怪她弄臟了他的東西。
他終于收回手,動作優雅,指尖一抖,戒指便順勢落入掌心,他握住后,行云流水,放入自己的口袋。
“真稀罕,”蕭戟嗤笑出聲,語氣依舊冰冷,“第一次聽人當我面說,我是個好人。”
他的關注點在凌桉的臉上。
這張無論什麼時候看,都透露著乖巧和懂事的臉,此時此刻被淚痕爬滿,可憐兮兮。
如此場景,換做任何人在這,或許都要憐香惜玉一下。
但偏偏是蕭戟。
他面無表情,好看的薄唇帶著涼薄的弧度,甚至冷漠地盯著她哭。
凌桉逃脫他的桎梏,但她眼下坐在他的車頭上,無法下去,她只能縮著往后,再小心翼翼地擦著自己的眼淚。
擦完后,又很快落下來。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很久。
半晌。
蕭戟終于耐心耗盡,他的聲音沉下幾個度:“哭夠了嗎?”
凌桉嚇得淚珠子掛在臥蠶邊上,停滯著。
她垂著眸,長睫撲閃后,淚花再次淌下。
“哭夠了就滾下來。”
男人冷冰冰的聲繼續。
凌桉咬著唇,她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在此刻感受到他的威脅后,熟悉的恐懼再次彌漫上頭。
在大多數時候,她是不敢忤逆他的。
凌桉一雙手撐著一側,自己慢慢地,小心地,從車頭上滑下來。
“我告訴你,”蕭戟等她站穩后,開口出聲,“你是死是活,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順手接了個電話,輕聲“嗯”了句后,便掛斷。
“讓開。”他冷聲。
凌桉垂著眸,她聽到后,立即提起腳步朝著旁邊挪了挪。
于是,蕭戟打開了車門,上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車窗搖下,冷眸掃過一側的凌桉,警告出聲:“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對傅瀟瀟動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凌桉有些委屈,她小聲道:“我,我說了,是她先,先打我……”
“那你就忍著!”
蕭戟驟然高聲:“難道你還想跟她打架?你動她一下,我立即讓人折了你的手!”
話音落下。
凌桉嚇得噤聲,眼淚落個不停。
她站在道路口的位置上,四面八方的冷風呼呼地往她身上吹,讓她的臉色慘白幾分。
蕭戟猛然閉上了眼。
又失控了。
他不認為自己應該發脾氣,但他瞧見這個女人可憐兮兮地一臉淚珠時,他只覺得煩。
他一煩,就無法再冷靜。
思來想去,可能是凌桉長得太晦氣。
蕭戟再次睜開眼時,眸子里的浮躁和煩悶已經消失,只剩下了熟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