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四姐告訴你的時候我都聽見了!她還給了你顆蜜餞呢!”九娘含笑看著林氏。
孟羽頭一抬:“沒有!四姐沒給我蜜餞!旁邊也沒有人!我們找過的!”
林氏臉上一白,原本想等九娘吃好了,跟她商量把那個八方碗讓給十一郎的話,噎在胸口說不出來,悶住了。
九娘覺得白礬樓的鵪子羹味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飯飽湯足,摸摸自己的小肚皮,九娘看一眼含著眼淚在打嗝的孟羽:“十一郎,那你找到我的漂亮碗沒有?”
孟羽氣道:“找——呃——不到!”
九娘嘻嘻笑著下了桌:“四姐讓你找到碗,裝作不小心砸了是不是?”
孟羽閉上小嘴藏進林氏懷里悶聲道:“沒——呃——有。”
九娘湊過來輕聲說:“我今天在婆婆那里不小心砸了個碗,婆婆罰我跪一個時辰家廟。你要是砸了宰相舅舅家的碗,你說婆婆會怎麼罰你?”
林氏嘴巴翕動,懷里的孟羽一愣,小嘴一張又大哭起來:“七姐說,那是——呃——死人用的東西,砸碎了才能歲歲平安的,我不要去跪家廟!我不去!”說得急,打嗝都停了。
九娘拍拍他的小臉蛋:“小笨蛋!別人說什麼你都聽!害你呢你都不知道!怕什麼?你沒摔碗自然不會被罰跪。”她看看林氏慘白的臉色,徑自朝里間去了。
連翹拿了個白瓷碗,掀了簾子進來,林氏氣得罵她:“怎麼去了這麼久?”她把十一郎交給乳母,讓連翹送他們出去,自己跟進去找九娘。
慈姑正在疊被鋪床。九娘坐在榻上,手里捧著那個舊舊的黃胖,原本干干凈凈的小衣服被剪成了碎條,右手也斷了。
九娘撣干凈黃胖身上的碎碎干泥屑,抬眼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被九娘這一眼,看得腿都有些發軟,湊過去低聲下氣地問:“姨娘趕明兒給它再做一件衣裳好不好?”見九娘不搭理自己,又說:“要不,我托二門的燕嬸子,她家大郎在外院給你爹爹跑腿,我讓他幫你重新買一個可好?這個,也好幾年了,容易碎,十一郎也是不當心才——”
九娘啪的一聲將黃胖拍在桌上,濺出許多碎泥屑來。嚇了林氏一跳。慈姑趕緊退了出去,
“你好好的,發什麼瘋啊。”林氏心虛得很,拿帕子去攏那碎屑。
九娘吸了口氣,她對林氏,也真是連話都不想說了,可還得說。
“姨娘,十二郎沒了好幾年了吧?”
“四年了。”林氏壓低聲音:“噓!你傻啊,木樨院不許提十二郎!”
“那你說,三房要是得選一個小郎君記在娘名下,爹爹和娘會選誰?”
林氏嚇得趕緊捂住九娘的嘴:“要死了!這可不是我們能議論的!你真是出痘出傻了!”
“你看看婆婆喜歡阮姨奶奶嗎?”九娘掰開她的手,指望林氏能頓悟,不可能。
“胡說八道,誰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最恨的就是——”林氏指指北面的青玉堂:“你才幾歲!說這些做什麼!!誰跟你說的?”
“那你說,娘喜歡阮姨娘嗎?會想要阮姨娘生的兒子做三房的嫡子嗎?”
林氏一怔,下意識地搖搖頭,其實腦筋還沒轉過彎來。但她再傻也知道,娘子不喜歡阮氏。當年阮氏來投奔她姑母阮姨奶奶,住在青玉堂,不算親戚不算奴婢的。等官人剛定親,她就和官人有了首尾。
氣得老夫人在翠微堂發了好大的火。娘子嫁過來之后就讓阮氏立規矩伺候著,阮氏還是先有孕生下了四娘。
“可要是你成天都不在娘身邊伺候著,十一郎又成天目無尊長調皮搗蛋,還砸碎宰相舅舅賜的碗,剪碎姐姐的東西,這樣的品性,婆婆和爹爹能反對九郎做嫡子嗎?”九娘嘆氣。
林氏努努嘴:“你是說四娘——是故意的?”手上的帕子一松,帕子里的泥屑撒了一地。她從沒想過這種貪心事,她只是個婢女被賜給了娘子,生的孩子,自然都是娘子的兒女。但這樣被人算計,再傻的人,心里也不好過。她還不如找個七歲的小娘子看得清楚?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阮氏的,自從她來了木樨院服侍官人,總覺得對不住娘子,戰戰兢兢,剛開始總出錯。阮氏就勸她:娘子沒讓你立規矩,你不如別來添亂,好好照顧好小娘子,替娘子分憂。她送給九娘的舊衣裳,送給十一郎的舊衣裳……
林氏心里直發慌,看著九娘說不出話來。
慈姑進來說:“四娘和七娘來了。”林氏趕緊撿起帕子,要將地上的泥屑也收攏起來。
九娘嘆了口氣,出了里間。
七娘揚著下巴:“你是三房頭一個被罰跪家廟的人,我來看看你。”
四娘柔聲道:“七妹,你明明是好心,這麼說也會讓九妹聽著不舒服的。”
七娘笑起來:“她不舒服我才高興呢!”她抬起手腕給九娘看:“就算你怎麼討好四姐也沒用的,四姐把你的鐲子送給我了呢。對了,你那碗,本來上面就很多裂開的紋路,碎了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呀,十一郎竟然這麼壞!敢把榮國夫人心愛的碗都砸了,明年你怎麼還那碗杏酪給阿昉表哥?”她越說越高興,哈哈大笑起來:“對了,我要去告訴爹爹和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