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說,佛殿邊上的我家道院王道人蜜煎最好吃了。我帶了很多錢的!”
玉簪看著一頭霧水的三位小郎君,干笑著解釋:“慈姑說的是那最有名的孟家道院王道人蜜煎……”
孟彥弼陳太初和蘇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來。孟家道院到了孟九娘口中,可不就變成了“我家道院?”
魯老伯看著這群孩子笑著遠去的身影,想起先前蘇家大郎的話,哼唱起兩句蘇州戲里的曲句:“把往事,今朝重提起;破工夫,明日早些——來。”
這尾音還沒轉完彎,就擠進來了一個娘子急急地問:“老伯,剛才那位可是蘇相公家的大郎?”聲音都發顫。
魯老伯看看她,再看看她身邊跟著的兩個身穿短衫綁腿的粗漢,搖了搖頭淡然說:“不是。”隨手朝水里的阿團丟了幾顆丸子。
那娘子低頭盯著阿團看了又看,伸手去摸那龜殼側邊一個小小的圓孔:“這是大郎養的阿團!我認得。老伯,那是大郎是不是?”她看看一臉戒備的魯老伯,兩行淚留下來:“我!我是大郎的故舊,兩年多沒見過他了,他竟然這麼高了,我才沒敢認他。”
一個漢子朝寺里看了看,有些不耐煩:“同你說了那就是他,你偏不信。快點走吧,還追得上。”
第25章
孟家道院王道人蜜煎的攤頭前,九娘搶著付了錢,又小心翼翼地數出十枚銅錢遞給陳太初:“太初哥哥,欠債還錢。”
陳太初慎重地將十文餛飩錢收好,一本正經地問她:“到你家道院吃蜜煎,為何還要付錢?”
孟彥弼哈哈笑,一路上聽九娘說了開寶寺的事,他對蘇昉親近了不少,也不再稱呼他為東閣了,自來熟得很:“大郎你不知道,為了你那碗杏酪,她又是被罰跪家廟,又是被——”
呵呵,忘記后面不能說了。孟彥弼撓撓頭。
蘇昉看著九娘滿臉不在乎的樣子,笑著伸手想去揉揉她的小腦袋,視線所及之處,卻驟然停住了手,僵在半空中。
在他對面不遠處,一個身穿月白素褙子的娘子正含著淚看著他,形容憔悴,可舊顏不改。他認得出。他當然認得出來。
“晚詞姐姐!”蘇昉不自覺地喊出了口。
孟彥弼等人詫異地順著他目光看過去,誰也沒留意九娘的小身子僵住了。
蘇昉快步上前,急急地問:“晚詞姐姐?是我啊,我是大郎!我一直在找你們!”
晚詞咬著唇,拼命點著頭,好不容易才淚眼滂沱中啞聲喊道:“大郎!大郎!是奴。奴是晚詞。”
四周人聲鼎沸,可這一刻似乎凝固住了。
九娘仿似站在荏苒時光的這一頭,看到了那已逝歲月中的自己,有巧笑嫣然,有黯然失落,有痛哭流涕,有多思多憂。她揪著孟彥弼的衣角,好不容易轉過身。
人群中,蘇昉正握著晚詞的手在說著什麼。那個的確是晚詞,這才幾年?為何憔悴至此?為何阿昉一直在找她們?她們又是去了哪里?九娘轉目四周,細心打量,看到晚詞身后有兩個看似不經意的漢子,目光始終盯著晚詞和阿昉,那眼神,很是不對。
她手心中沁出一層油汗,慢慢捏緊了孟彥弼的衣角,渾身的汗毛極速炸開,心中轉得飛快。
陳太初蹲下身問她:“怎麼了?不舒服?”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感覺這個小人兒像逆了毛的貓兒一樣,就要伸出尖爪來了。
九娘勉強露了個微笑,拉著孟彥弼上前,一臉好奇地問:“蘇家哥哥,原來你還有姐姐啊?”
蘇昉滿腹的話,在這熙熙攘攘的街市中正不知從何問起,被九娘打斷后,一怔:“不是,這位是我娘當年身邊的女使姐姐。”
九娘忽地小手一指晚詞身后,大聲問:“女使姐姐,那些人帶你來找我蘇家哥哥是要做什麼?”
蘇昉一愣。陳太初卻已經上前幾步,護在他們的前面,他在軍營中歷練三年,雖然年歲尚幼,反應卻是這群人里最快的。孟彥弼也反應過來,幾步過來,將晚詞和蘇昉九娘隔了開來。
晚詞不知說什麼好,哭著搖頭:“大郎!大郎!不是的,你聽我說!我有話要同你說!”
這時不知道哪里又擠進來四五個漢子,為首的一人高大魁梧,臉上帶著笑,聲音也溫和,直接對著蘇昉行了禮:“大郎,郎君知道你昨日突然跟博士請了假,很是擔心你,下了朝就在家中等你。還請先跟小的回府去吧。”
九娘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外。高似!高似怎麼會在這里!
她猛地轉過頭,下意識就藏到孟彥弼身后。先頭的兩個漢子和晚詞卻已經沒了蹤影。高似身邊的人也已經散了開來。
九娘心中疑竇叢生:阿昉身上發生什麼了?晚詞又是怎麼回事?會要高似親自出馬的事情,都是大事,那晚詞背后的人究竟是誰……
蘇昉沉著臉瞪著比自己還高一頭的高似,抿著唇不語,雙手緊握成拳,背挺得越發直。
高似微笑著看著蘇昉,鬧市中他靜若山岳,旁若無人。
陳太初突然上前一步,一拱手:“請問閣下是不是帶御器械高似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