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宮,就永遠見不到那個人,甚至連想恐怕都不能再想了。她正愁沒有機會能說出口,虧得九娘替她起了頭。
老夫人點了點頭,看向六娘。
六娘思忖了片刻說:“若是阿嬋自己,在家里如此快活自在,自然也是不想進宮的。”老夫人一震,杜氏和程氏也一驚。四娘七娘九娘都詫異地看向她。七娘心道難怪她不肯在女學考核時讓讓自己,心里難免又疑心起六娘來,難不成她也喜歡燕王殿下?!
年方十三歲的孟嬋仰起小臉,依舊溫和嫻雅,觀之可親,一雙鳳眼望著自小撫養她寵愛她的婆婆,柔和又堅定,帶著笑意:“可若是為了孫女,要婆婆勞心勞力,甚至要冒險違逆太后娘娘的旨意,稍有不慎還可能危及家族,那阿嬋還是寧愿入宮。”。
老夫人雖然對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她甚是了解,可這幾句話說得老人家已經眼圈發紅。
六娘笑著看看姐妹們:“太后娘娘和圣人對阿嬋素來和藹。再說,入宮待選未必就會選作皇子宗室的妻妾,也大有可能成為女使。日后也許能像婆婆一樣,好好的出宮回家來。晚多少年阿嬋都不怕,到時候賴著婆婆幫阿嬋選個好人家就是了。”
不等老夫人開口,六娘自己眼中也泛起了淚花,哽咽道:“婆婆,當年三姐入了待選名冊,婆婆您在慈寧殿跪了四個時辰,才換來太后娘娘的恩典。三姐雖然遠嫁在外,可每每來信,都會念叨婆婆的慈心。婆婆您的膝蓋就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六娘不愿意您為了我們姐妹任何一個,再去違逆太后娘娘。
婆婆,阿嬋真的愿意入宮。”
后面忽然響起哭叫聲:“阿嬋!你在胡說什麼!”
呂氏剛剛安排好一應事項,聽女使說翠微堂摒退左右,連貞娘都在廊下等候,匆匆趕了回來,就聽見六娘所言。她幾步上前,一把將六娘摟入懷里,哭道:“你這傻孩子!怎麼能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娘都已經幫你把嫁妝準備好了!”她轉向老夫人道:“娘!皇子宗室的婚約不是都得武將之后嗎?我家郎君可是文官——”
杜氏低聲說道:“阿呂你別急,慢慢說。娘還沒說話呢。”
程氏卻一驚:“難道因為老太爺是武官,所以我們家的孩子就都算武將之后了?”
跪著的四個小娘子,三個心中一片冰涼和吃驚,一個卻更加火熱了。
七娘揚聲說:“婆婆,阿姍也愿意入宮!”
堂上更驚倒一片,杜氏翕了翕嘴唇,竟不知說什麼才好。程氏幾步上前就掐在七娘胳膊上:“你這丫頭在胡說什麼!昏頭了你!”
呂氏抱著六娘哭起來:“阿姍愿意去不就好了?就讓愿意去的去好了!”
程氏眼眶也紅了:“二嫂這是什麼話?這種事,是我們想誰去就誰能去的嗎?何況就阿姍的性子,哪怕是做女使,能活過一年半載嗎?那是個什麼地方?我們不清楚,娘還不清楚嗎?當初為了三娘能不入宮,娘都——”
“好了!”老夫人一聲斷喝,手上的佛珠串敲在案幾上,竟斷了。那金剛菩提子的珠子散落了一地。
呂氏和程氏嚇了一跳,各自抱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含淚不語。
九娘默默起身將地上的數珠撿了起來,用帕子兜了,交給杜氏收著。
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讓杜氏把貞娘喊了進來,吩咐道:“貞娘,你給阿嬋房里給她們多架一張藤床,女孩兒們都跟著阿嬋去歇著,今夜你們就都留在翠微堂睡。”
她看看呂氏和程氏:“好了,你們和老大媳婦留在這兒,咱們好好商議商議。別在孩子們跟前哭哭啼啼的,好歹你們都是當家的主母,做娘的人了。”
貞娘領著四個小娘子去了。
程氏趕緊跪倒老夫人膝下,含著淚說:“媳婦再是個不懂事的,也知道宮中不是好去處。阿姍心里頭存了妄想,她才說出這種糊涂話。娘!”
杜氏扶她起身:“阿程你還真的不如六娘懂事!她一個做孫女的,都知道體貼婆婆,你還不知道娘的心思?”
程氏沒了話,靠著她,眼淚汪汪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看看一旁不停拭淚的呂氏,長嘆了口氣:“一有個風吹草動你們就這樣禁不住事,我百年以后,孟家靠你們誰才好?”
三個媳婦趕緊跪了下來:“娘!媳婦們知錯了。”
老夫人擺擺手,將那金剛菩提子的數珠兒取了四顆在手中,摩挲著上頭細小的花紋:“好了,都起來說話吧。”她喝了口茶感嘆道:“這不進宮有不進宮的做法,你們慌什麼?你們萬事都只想著靠著我,我還能活幾年?唉!也是家里幾十年沒經過大風大浪,你們哪!”
三個媳婦都低下了頭。
老夫人就問杜氏:“老大家的,你且想想,禮部出名冊,最早得什麼時候?”
杜氏心中暗暗算了算,很是慚愧,紅著臉說:“依媳婦看,禮部的冊子至少得明年五六月才能出來。”
程氏呂氏眼睛一亮,又都不甚明白:“明年五六月?怎麼會這麼晚?”
老夫人示意杜氏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