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出她們的心思,擺擺手道:“無需太過擔心,婆婆只是有備無患而已,咱們家的小娘子,一應私物除了首飾外,歷來不許繡閨名在上頭,顯得小家子氣不說,就怕有那心思叵測的奴婢動了壞心,白白送了把柄給人家。你們的首飾財物又是侍女們天天盤查核對在冊的,只要沒有信件——阿嫻,你可有寫過什麼?”
四娘一怔,隨即伏地痛哭起來。她一腔情思,全付給了陳太初,那閨閣怨詞,幾年來寫了一堆,現在怕就怕會被鶯素藏匿了甚至送了出去。
老夫人嘆了口氣搖搖頭,讓貞娘跟著程氏先去領人辦事,順便傳了慈姑進來。
“慈姑。”老夫人淡然一笑:“十幾年沒有用過你了,你可別生疏了。替我寫封折子罷,我要進宮覲見太后。”
滿堂的人都吃驚地看著老夫人。眼下官家還昏迷著,宮中也忙成一團。老夫人竟要為了四娘進宮?!難道蔡相和吳王竟然如此勢大?
四娘抬起淚眼,心中滿是悔恨,早知道婆婆會為了自己進宮見太后,她又怎麼會在陳太初面前尊嚴全喪!又在九娘面前那樣卑微到極致!四娘哀哀地低呼了聲“婆婆!”匍匐在地痛哭起來。
呂氏突然站了起來,顫聲道:“娘!您不能進宮!您不能去!阿嫻的事家里處理不就行了嗎?蔡相總不能派人來綁了阿嫻!哪用得著您親自進宮?萬一太后娘娘要六娘進宮可怎麼辦!我家兩個嫂嫂還約定了過兩天讓孩子們見上一見!娘!——”
堂上一片寂靜,就連四娘都忘了哭。
梁老夫人慈愛地看了看六娘:“六娘,你怕嗎?”
六娘鎮靜地上前扶住呂氏:“婆婆說要進宮見太后娘娘,一定有必須進宮的理由。就算太后娘娘要我進宮,阿嬋也不怕。婆婆盡管去。我們在家里等著婆婆。”
梁老夫人點了點頭:“這才不愧是我孟家的小娘子。”呂氏又氣四娘,又恨毒了青玉堂,一時哭得停不下來。
不多時,貞娘回來稟報:“鶯素不見了。聽香閣和西小院正在抄檢。”她抬眼看了看老夫人:“青玉堂派人出去找三郎君了。”
老夫人擺了擺手:“且不管他們,沒有翠微堂的對牌,誰也不許進出西小院。你們四個都在翠微堂歇著。”四姐妹第一次見識到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心中各有想法,齊齊先應了。
呂氏慚愧地請罪:“都是媳婦不周到,才有了內賊。”
老夫人搖頭道:“你別自責,以有心算無心,你也防不住。當前最要緊的是先把家里清理干凈。木樨院就交給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你只管看好納民那一塊,免得有人乘機混進來。青玉堂的人也要盯緊了才是。”她看了看孫女們,指點道:“這外賊內賊,全靠消息傳遞才能籌劃,出了這樣的事,最要緊的先要砍斷他們之間的橋梁,免得敵明我暗,兩眼一抹黑。”想起當年宮內的翻天覆地,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大家都先定下心來,日子總還要過的。四娘的事情等我見了太后娘娘再定怎麼處置。”
孟府木樨院里翻天覆地,直到亥時才停了。程氏派人來喚四娘七娘九娘回去歇息。六娘便帶著人提了紗燈,送她們出院子。
垂花門前,七娘忽地停下來,看著腳尖輕聲說:“有一件事,昨夜我是被刺客嚇昏了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胡說八道了些什麼,還請姊妹們都當沒聽過罷,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我也不活了。”
六娘一怔,七娘卻已經帶著女使提著燈籠快步去了。
四娘看了看九娘,剛要開口。九娘卻已經淡淡的說道:“你不用擔心,出你口,入我耳,絕不外傳。四姐放心就是。”她朝六娘福了福,也自帶著玉簪和慈姑走了。
園子里有倦鳥歸巢,嘎嘎了兩聲,樹葉沙沙響了幾下。
福寧殿前殿里,二府的宰相們、各部重臣以及幾位宗室親王都在。蔡佑正在問張子厚:“子厚幾時去青州招安?”
張子厚答道:“后日就出發。”
蔡佑就笑道:“子厚你現在自己的主意也太多了,為何不附議二府的擁立?連你們陳太尉都沒有異議呢。”
一時殿上安靜了不少,陳青垂目看著手中牙笏不語。蘇瞻抬了抬眉,看著這個昔日同門。
張子厚環顧四周后,笑著坦言答道:“吳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陳青眼皮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張子厚只覺得脖子一涼,看看殿上眾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竟又坦然重復了一句:“吳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殿上響起了輕輕的議論聲。大宗正司的老定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閉目假寐起來。
蘇瞻垂下眼。張子厚這幾年的行事越來越難以捉摸,無跡可循,這是又要鬧哪一出。
這時門口的小黃門喊了一嗓子:“吳王殿下到,燕王殿下到!”
第72章
趙棣的臉色不太好看,相當不好看。
他當然聽見了張子厚的話。
向來樞密院的官員,別人都只關注陳青。但張子厚出使吐蕃羌族,聯盟回紇,立的是極大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