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覺得就叫八仙社好了。說不準啊,咱們汴京八仙社,日后也能流芳千古呢!”
眾人見她說的頭頭是道,都笑起來。蘇昉笑著說:“你可不能把社長和副社長兩位酒中大仙少了啊。咱們社可是十個人呢!”
趙淺予一愣,紅著臉就要撕掉自己手中的紙。九娘笑著攔下來:“留著留著!阿予這個主意其實很妙!就是不知道阿予是要做蜀中仙、酒中仙還是那神通廣大的何仙姑呢?”
趙淺予瞪了眼:“自然我要做那最漂亮的何仙姑啦!快讓我看看你起的社名是什麼!”
眾人過來看九娘的,那紙上卻是三個飄逸靈動的行書“桃源社”。趙栩和蘇昉都同時說了聲:“好字!”
九娘前世寫一手衛夫人簪花小楷,筆斷意連,筆短意長,寫韻為主。這世卻習王右軍的行書,委婉含蓄,結體妍媚,飄逸靈動。
九娘既已愿意結社,便大大方方地笑道:“如阿昉哥哥所說,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我們八人雖然享父母祖輩之蔭,無溫飽之憂,卻也肩負著趙、蘇、陳、孟之姓。如今雖然年紀小,可日后恐怕身不由己,哥哥們免不了要為家族為國家效力,全一個忠孝節義;姐妹們也都會各有所去。不知道以后還能否再見面。現在能在社里貪一晌之歡,也許是三年五載,哪怕就算是一年半載,也不辜負這青春韶華。桃源一向絕風塵,我們也做一回武陵人。阿妧既盼著咱們個個無迷津,不問桃源何處是,也盼著能不別桃源人,咱們社能長長久久下去。所以一時感慨,起名桃源社。”
眾人咀嚼著桃源社這三個字,都心有所觸。六娘感念九娘同意結社和起這個名字都是因為自己。她便將自己那張紙揉了:“我喜歡阿妧這個,桃源社好!最好能夠浮世度千載,桃源方一春。”
趙淺予手快,搶來一看。六娘紙上端端正正的顏體楷書寫著“云水社”三個字,就沮喪道說:“六娘你這個也比我的好多的了。我起的名怎麼這麼俗氣呢?你這又是什麼出處?”
六娘笑著搶了回來:“哪就非要有什麼出處了?就是想到這個而已。”
蘇昉倒是驚訝她一個小娘子寫那麼闊大端正的顏體,就對趙淺予說:“六娘這個云水社的出處,應是王維詩里的‘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倒像她的性子。”
孟彥弼拍著大腿說:“阿嬋這個也好,你們小娘子像水一樣,哥哥們就是云。阿嬋你放心!不管你要奔騰到哪片海不復回,哥哥總會看著你跟著你!”他說得有意,六娘聽得也用心,兩兄妹相視一笑。
九娘卻知道六娘定是想起那首戴舒倫的《古意》了,心底不免暗嘆一聲。失既不足憂,得亦不為喜,她是抱著這樣的心才入宮的吧。云水俱無心,斯可長伉儷。也只有這樣,才能守住本心,至少不會受傷。
眾人又去看蘇昕的。蘇昕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因為要騎馬,臨時想到‘莫待春深去,花時鞍馬多’,就取了個春深社。但我也更喜歡阿妧這個。桃源不我棄,庶可全天真。而且我這個名字是分不是聚,是終不是起,不好。”
趙淺予就問趙栩:“哥哥們,你們起了什麼名?我也覺得阿妧這個好。
在宮里悶得很,咱們這社啊,可不就是我的桃花源!”
蘇昉笑著將自己那張取了出來,上頭衛夫人的簪花小楷寫著三個字,竟然也是桃源社!
九娘眼睛一熱。眾人都嘖嘖稱奇,說怪不得蘇昉和九娘自小就合得來,特別親近,連取個名字都想到一處去了。
蘇昉笑著說:“我喜歡桃源二字,是因為我娘親以前說過心有桃源身常春。今日結社,無論以后時間長短,日后去向何方,沙場也好,皇城也罷,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我們總不忘彼此情分。我和九娘所想的差不多,所以才湊巧取了一樣的社名。也盼著咱們桃源在在阻風塵,世事悠悠又遇春。”
陳太初笑著道:“好!桃源社這個名字的確好,當浮一大白!六郎你看呢?”
趙淺予笑著伸手搶過陳太初的那張紙。眾人見上面卻是三個褚體楷書,寫著“一泓社。”
九娘一看忍不住贊道:“太初表哥的字深得褚體精髓,清遠蕭散,魏晉風流盡在其中!”蘇昉也細細看了說好。
蘇昕默默念了念一泓社三個字,笑問:“這個名字也取得好。一泓秋水千竿竹,靜得勞生半日身。猶有向西無限地,別僧騎馬入紅塵。是因為學騎馬起社才得的名嗎?”
陳太初溫和地朝她笑了笑,轉頭看九娘和蘇昉趙栩在議論他的字。其實他落筆時心中所想的,卻只是那個早晨,車簾掀開,觀音院前所見的那個小人兒,一泓秋水笑意盈盈。
趙淺予又去搶趙栩的那張紙,一看就大笑起來:“六哥,你的字好,可是這名字一點都不好!”
眾人都湊過去看,上頭三個大字“得意社”,字字鐵畫銀鉤,大開大合,筆筆出鋒,如寶劍出鞘,有二薛和褚遂良的印記,卻又自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