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大郎實在不爭氣,三年后阿姍也才十五歲,大可以退親再議。再說阿姍這次闖了大禍,也是她心太大的緣故,現在定下來,她也就死心了,留在家里我也好多陪陪她。”
梁老夫人一怔,嘆了口氣:“你和娘家親上加親,本來也是件好事。只是如今有個阮玉郎摻和在里頭,你哥哥未必知道里頭的厲害,若是被他綁上了船,萬一以后有個——”
程氏恭謹地回道:“昨日媳婦和哥哥說了此事。哥哥說那阮玉郎對阿嫻做的事,不過是想費心討好蔡相,為的是西北要新開四個榷場的生意。家里也只是和他有生意往來,并無別的往來。”
老夫人皺起眉:“朝廷要在西北新開榷場?”
程氏點了點頭:“就是表哥四年前就定下來的那些地方。這幾年一直拖著,聽說重陽前后就要開了。”
老夫人定定地看著程氏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道:“既然你和老三都覺得好,就這麼辦吧。反正還能再好好看上三年。”
程氏又說:“還有三房嫡子的事也拖了這許多年,我和三郎商量定了,眼下也就十一郎讀書還像樣,就把十一郎記到我名下做三房的嫡子。就是青玉堂那邊——”
老夫人想了想:“既然老三能下定決心,我去請族長出面就是。你們想什麼時候辦?”
程氏思忖了片刻說:“冬至祭祖前如果能改名重入家譜就最好了。還有,我想把阿妧一起記到我名下來,以后和陳家結親,兩邊面子上都好看。”
老夫人暗暗吃驚:“這兩件都是大事,你想清楚了嗎?”多出一個嫡子一個嫡女,程氏的嫁妝原本是都給七娘的,現在要分成三份了。
這阿程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程氏點了點頭:“其實也就是我那點嫁妝的事,不算什麼。三房就盼著十一郎以后讀書爭氣,能考個進士回來,好替阿姍撐腰。也想著阿林和阿妧別再記恨阿姍了。這些日子阿妧對阿姍不理不睬的,阿姍不知道一天要哭幾回,唉。”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把阿妧也記到你名下,自然是件好事,也是你心胸寬廣。最好她們姐妹幾個能和好如初。阿妧和十一郎日后也感念你這個嫡母的賢德,必定好生孝順你,也能照顧到阿姍。陳家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會謝謝你這份心思的。”老夫人何嘗不知道程氏的打算,多了陳太初這個嫡親的連襟,程家再有錢,程之才也不敢再七娘跟前蹦跶。
老夫人喝了口熱茶:“阿嬋和我說了好多次,她舍不得阿妧也入宮,我也想著把阿妧留在家里。我看不如這樣,等過了年開了春,把她們姐妹倆的親事一起定了。魏氏不是也等著回復嗎?若是陳青家能等個四年,也同樣先納彩問名納吉好了,這樣大家都避開明年的采選,定定心心。”
程氏想了想:“娘說的有理。媳婦就這麼回復魏氏。”
“你也要和你哥哥說清楚,眉州程氏不只是和我孟家三房結親,也等于是和太尉府結了親。萬事需謹慎為先,若能和阮玉郎撇清關系的,早日撇清關系才好。我看阮玉郎不只是為了謀財討好蔡相。那四個榷場,是你表哥蘇瞻以前所提的,如今能重開,肯定也是他一力主張。你哥哥與其繞著彎子通過阮玉郎走蔡相的門路,還不如好好想辦法去和蘇瞻重修舊好,畢竟是骨肉至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總比那來歷不明的外人可靠。你也不妨試著兩邊牽牽線。”梁老夫人緩聲一一道來。
程氏站起身恭謹地應了:“是,我姑母也一直盼著蘇程兩家重新交好呢。”
一個時辰后,貞娘聽著老夫人還在床上翻來覆去,上前輕輕替她捶起腿來。
安息香雖然綿延悠長,老夫人還是心里亂成了麻。
貞娘輕聲道:“您別太擔心了,若不先趁了他的意,又怎麼知道他還會做什麼呢。”
老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老三家的啊,心里頭藏著事呢,還是件大事。你讓老大晚上來趟翠微堂吧。”
酒足飯飽后,王婆婆引著眾人進了后院。后院里種著幾株木樨,沿著院墻種著果樹,石榴已經掛了果,還沒泛紅。
后院的東廂房三間是書房,沿墻的三排書架上堆滿了書。九娘一排排看過去。這些是前世爹爹收藏的書籍,跟著她從青神帶來開封的。如今,都是阿昉的了,真好。
臨窗的長案上,紙墨筆硯都已備齊。趙栩也不啰嗦,讓隨從將一副長畫卷送進來鋪在長案上。
眾人眼見屋外雁翅排列開幾十個帶著兵器的隨從,都心知茲事體大,上前細看。畫卷上面丹青水墨,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樹,樹根向上,分成三支,中間寫了一個“趙”字,左側那根寫了“高”,右側那根寫了“郭”。再往上枝丫交錯,有粗有細。
九娘站到案前,福了一福:“多謝六哥費心,這事情雖然是孟家的家事,卻眼看著要把各家牽扯進來,所以借著社日,一并告知,請各位哥哥姐姐們都心中有數,一同商議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