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四五十人糾纏住了陳青等十幾人,團團混戰起來。
趙栩一到院門口,就見火海一片,黑煙滾滾,那被桃源社眾人深深喜愛,當成桃源的院子已不復存在。門口幾十人倒在血泊中,甚至有幾個人已經被燒得面目不清。趙栩頓時如墮冰窖,嘴唇直打抖,連阿妧兩個字都喊不出來。
他跳下馬,細細查找過去。
“他——他們去后——村了”一個孱弱的聲音響起。
趙栩蹲下身子,手上剛出鞘的長劍發起抖來:“婆婆!婆婆!”
王婆婆努力轉過頭,看向火海中的院子,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念叨著:“阿玞的花椒樹啊……阿玞的葡萄架……阿玞的秋千……阿玞的書!大郎該多難過啊……”
趙栩放下漸漸沒了聲息的王婆婆,紅著眼,轉身看向飛奔而來的十多騎,咬著牙,撿起地上的弓和箭袋,翻身上馬,沿著鄉間路往后村疾馳而去。
終于,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從金明池方向傳來。
禁軍來了!終于來了!
村口傳來火光和高聲呼喝:“大趙禁軍奉旨剿匪,無關人等速速回避——!”
那女墻后頭、坍塌的房屋中藏著的農人們,看著陳青帶著十幾人壓著那些賊人打,不知哪里生出了無邊的勇氣,握緊了手上的鋤頭木棍,不顧親衛們的阻攔,從黑暗中跑向了混戰中的人群。
“殺啊——!殺啊——!殺賊!”
高似帶著趙淺予,馬上掛著好幾桿長槍還有他的長弓。陳太初帶著蘇昕。蘇昉的騎術又一般。所以三匹馬怎麼跑也快不起來。跑了一會,不但看不到前面九娘的塵光,反而身后的三四十騎越追越近。
嗖的一聲。十幾枝長箭急至。陳太初舞動長槍,護住人馬。高似雙手各持一桿長槍,一邊戶主自己,一邊替蘇昉撥落來箭。
神臂弩的力道!以陳太初的臂力,依然覺得手心一陣發麻,心里頓時焦急起來。敵方越追越近,又有神臂弩,自己五人實在很難堅持下去。
高似長長吸了口氣,事已至此,只能全力以赴了。他輕輕拍了拍趙淺予的胳膊:“公主殿下莫怕,小人把你送去大郎馬上。”他手下不停,已松開綁著兩人的布條,放在趙淺予手中,兩腿一夾,馬兒直直靠近了蘇昉。
“陳衙內!還請看護我們一二!”高似大喝一聲:“大郎!接住公主!”他左腳離蹬,腿掛馬鞍,直立于馬的右側,松開韁繩,雙手握住趙淺予的腰,竟將她倏地提離了馬鞍,直接挪到了右側蘇昉的身前。兩匹馬堪堪險些撞在一起,高似已回到馬上,控韁避開了蘇昉的馬身,速度、角度,力度,無一不精準。
陳太初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慶幸這樣的高似是友非敵。
趙淺予哭著抖著手把布條拿起來。蘇昉極力控制著身下的馬:“阿予乖,你來綁布條,把我們緊緊綁在一起。我騎術不精,只能靠你了!”語氣盡量放緩,怕驚嚇到她。
轉瞬,第二輪神臂弩的長箭又到。陳太初和高似全力護住了五人三馬。
趙淺予趕緊抹了淚,反手摸索著繞了兩圈,好不容易抖抖索索地把自己和蘇昉緊緊捆綁在一起。轉頭去看高似,不由得大驚:“高叔叔——!高叔叔——!”高叔叔不會是壞人的!阿昉哥哥你看!
高似笑著朝她揮了揮手,已側身摘下一旁陳太初的箭袋:“衙內!請看顧好大郎和公主殿下!高某給你們殿后!”
陳太初略一猶疑,轉身一抱拳:“多謝!”打馬去追蘇昉了。
高似單手一撐馬鞍,雙腳離蹬,空中轉了個身,倒坐在馬背上,雙手舞槍,擊落不少三停箭。他直直朝后下腰,仰面躺在馬背上,看前面的陳太初手上槍影重重,再前面的蘇昉也并無中箭的樣子,便放下心來。
他坐直身子,右腿離蹬,勾住右邊的長弓:“起!”
長弓被他勾了起來,自空而降,橫在了馬背上,正橫壓在他的右腿之上。
追兵越來越近。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已在長弓射程內,追兵們遠遠看見高似一人一馬,紛紛大喊起來,箭雨紛至。神臂弩再次發射。
高似兩桿槍揮落箭雨,雙目凝神,看向追兵發射神臂弩的位置,再無半分遲疑,右腳斜斜向上伸直,和身體形成一個斜角。長弓依舊穩穩地橫置在腿上。
以腿立弓!橫弓!
高似左手長槍忽地一折為二,帶著槍頭的那半段立刻擱上長弓弓身。長槍的精鐵槍頭冷冷對著前方加速前來的幾十騎,慢慢地移動著方位,叫囂著無邊的狂傲,睥睨著來者。
以槍為箭!!槍箭!
高似極速伸手,扣弦,后仰,人平躺于馬背之上,滿弓!
長虹貫日!
淡淡月光下,追來的四十多騎,只聽見一聲極尖銳的嘯聲,一道厲光迎面撲來。
手持神臂弩的彪形大漢根本未及反應,已被半段長槍穿心而過。直接抱著神臂弩摔落馬下。
其勢不慢,其勇未弱,其兇不減!長槍穿透他后,將第二人釘在了地面上,半段槍身猶自不斷顫動,發出嗡嗡的聲響。
厲嘯聲再響起。
剩余的刺客們慌亂成一團,人人都覺得那來箭是朝著自己面門而來的,紛紛側身低身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