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厚點點頭:“殿下沒有說錯,蕊珠并不是臣親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趙栩眨眨眼,自己這是鐵口直斷?可以去相國寺賣藝了……
張子厚看著趙栩道:“臣既然身家性命皆托付于殿下,無事不可言。臣家中美妾如云,不過是幌子而已。臣無所出,是因臣無需子嗣。”
趙栩皺起眉。
張子厚笑道:“臣早已從福建浦城張家族譜中出族近十年了,家中高堂有胞弟照料。子厚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如此,也才能隨心所欲。”他輕嘆了一聲:“蕊珠她,和我一個故人有些因緣際會,當年我才收養了她。”
一晃十七年過去了,馬上十八年了。張子厚抬頭笑道:“這些都是小事,殿下知曉了就是,不必介懷。倒是高似,為何會隨殿下而來?高似此人,太過危險,殿下需要小心萬分!”
趙栩看著張子厚:“他拼死保護過我妹妹,我欠他一個人情。無需多慮,他就在此地和我們分道揚鑣了。”
“高似這是要去哪里?”
趙栩想了想,告訴張子厚:“他要去女真部看看。聽說現在女真陳兵淶流河,怕是會對契丹渤海軍動手。”
張子厚霍地站了起來:“殿下,臣請殿下許可,立刻拿下高似!”
第111章
趙栩深深看著張子厚,不發一言。窗外卻忽地飛進來兩只麻雀,到了室內,嚇得直撲騰,卻飛不出去。在墻上撞了好幾下。趙栩隨手拿起兩個瓷碗,站起身來。
“殿下,于公于私,高似此人絕不可留!”張子厚跟在他身后道。
“為何?”趙栩抬腕兜了幾下,將兩只雀兒兜住了,送到窗外一抖:“夠傻的,撞疼了吧?”
“在公,高似相助女真,和契丹為敵。這必然是蘇瞻的安排。契丹和我大趙自武宗朝立約盟誓以來,雖有邊陲小摩擦,卻一直是友非敵。壽昌帝親近我大趙,對崇王殿下也十分優待。若是蘇瞻有意相助女真和契丹爭斗,一旦被契丹發現,便是我大趙毀約在先。契丹豈肯就此罷休?何況趙夏之戰已經開始,再和契丹起戰事實在不智!于私,蔡佑罷相。蘇瞻獨大,他必然會繼續擁立吳王,讓吳王獨獨依賴于他。既然早晚是敵非友,當趁此機會斷其得力臂膀。還請殿下當機立斷,以大局為重。”張子厚語氣淡淡,緩緩分析,似乎說的并不是殺人奪命之事。
趙栩轉過身來,看著張子厚平淡表情下的殺機:“季甫,既然你和我不見外,那我也就不和你見外了。你要殺高似,恐怕也是為了你和蘇瞻的私怨吧?但你要借我的名頭殺他,卻是不必。我說過了,他救過我的人,我不想動他——”
“而且,就算高似沒有弓箭在手,你以為你殺得了他?”趙栩回到桌邊,端起茶碗晃了晃:“你外面的部曲雖眾多,不妨試上一試看看。雖然沒有彩頭,我也賭他贏。”
他那夜看到刺客被斷槍釘在地上,卻未親眼一睹高似的長弓風采。回到田莊里,舅舅再三強調了高似的箭法之高,叮囑他不可無防人之心。現在若有張子厚愿意做試劍石,他趙栩也不會拘泥于道義二字,樂得靜觀其變。
張子厚看著神情自若的趙栩,這位以恣意猖狂、任性妄為、喜怒無常、眼高于頂、傾世容貌聞名汴京的趙六,毫無他所說的欠高似一個人情應該有的不安,倒有一絲好奇和探索,似乎這“試上一試”是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
張子厚點了點頭,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玦笑道:“季甫有幸追隨殿下,自當盡力而為。這塊玉玦也算是個古物,入不了殿下的眼,權作個彩頭一娛。”
很好,這樣的趙六,他沒有看錯人。
趙栩接過玉玦,摸了摸,輕輕放于桌上。
高似,究竟是友還是敵?高似,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他當然想看一看。張子厚的那些腰插奇形怪狀樸刀的屬下,又厲害到什麼程度?他當然更想看一看。
張子厚出了門,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四個大漢進來,立于趙栩和張子厚身側護衛,又有四個大漢將高似請了進來。
高似恭謹地拱手道:“殿下。張大人。”
張子厚站起身,客氣地拱手笑道:“拿下。”復又淡然坐定。
趙栩也不免一驚。張子厚行事,果然出人意料狠絕毒辣。
屋內寒光四起,前后兩片刀網毫無預兆地將高似卷入其內。
不過幾個瞬間,叮當聲不絕,八個大漢手持斷刃退到了張子厚和趙栩身前,倒也不見慌亂,卻都改成雙手握在刀柄上,橫刀于側身前方。
趙栩大笑著站起身,拍起手來:“不射之射!小李廣名不虛傳!這下張大人可服氣了?”
張子厚起身喝退那八個大漢,恭謹地拿起桌上玉玦獻給趙栩:“殿下所言非虛,季甫愿賭服輸,服氣得很。”他轉頭不悅地沉下臉:“你們幾個太過胡來!讓你們試一試我大趙第一神箭手的身手,怎麼下這樣的狠手?!呀,高兄受傷了,這山上沒有醫官,不如趕緊下山醫治?”
高似手臂上三道刀傷,前襟也裂開兩處,手上卻穩穩地拿著一雙木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