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又看向婆婆和娘親,隨即明白就算婆婆和娘作證,沒有耶律奧野,這個罪名她恐怕很難洗脫。
聽到婆婆對林尚宮說的話,六娘挺直了背脊,縱然她自己并不愿入宮,若是因為這樣的罪名,卻是萬萬不能的。她理了理只剩半福的寬袖,對陳德妃行禮道:“六娘并未推搡永嘉郡夫人。”又轉身對耶律奧野福了一福:“多謝公主殿下作證。”
錢妃哽咽道:“快!快宣御醫官!蕊珠暈過去了!”
第147章
慈寧殿的西偏殿里傳來張蕊珠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一聲高一聲低,偶爾突然掐斷了線全無聲息,讓人心跟著一慌。
秦供奉官手持青竹柄塵麈,慢慢在廊下踱步。尚書內省、入內內侍省的幾位女官和內侍神色從容,帶著宮女內侍們守在大殿外。御醫院和御藥的醫官們不時往返于西偏殿和大殿,因宮里幾十年來這樣的事司空見慣了,他們面色恭敬卻無急切之情。
大殿內的趙棣,聽著外頭隱隱傳來張蕊珠的痛呼,盯著被高太后賜座說話的六娘,雖然面上極力壓抑,卻掩不住眼里的厭惡和憤怒。
張蕊珠的兩個女使跪在殿內,一口咬定親眼見到淑德郡主因不愿被永嘉郡夫人牽住手,才用力推開了永嘉郡夫人,終究沒敢提她們被越國公主推開的事。
趙棣聞言勃然大怒,孟氏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縣君,竟敢嫌棄蕊珠如棄履!自從他內疚萬分地告訴了蕊珠沒法子給她王妃名份,含糊說了幾句孟氏進宮的事,冰雪聰明的蕊珠倒反過來安慰他,還說她們畢竟曾是同窗,只要她親近孟氏,執禮甚恭,就算孟氏做了吳王妃應該也不會為難她。
不想孟氏看起來雍容端莊正氣凜然,得了太后娘娘的抬舉后,竟然如此善妒狠毒!
六娘坦然面對著趙棣的目光,心下難免覺得莫名其妙,她怎麼就被吳王和張蕊珠看成了棒打鴛鴦的罪人了?連她自己還不知道日后會發生什麼,這兩人一個存心嫁禍賊喊捉賊,一個演這種情深意重生死與共的戲,還真是令人無語。想起阿妧說過的話,她淡淡轉開視線,看向仍然面色如常的婆婆和略帶憂慮的娘親。
從福寧殿趕來的官家側身和向皇后商量了幾句,讓人去請越國公主。
耶律奧野進來后重復了一遍大殿外說過的話,又被請去東偏殿喝茶。
趙棣忍不住道:“爹爹!娘娘!越國公主和蕊珠她們之間隔著這兩個女使,怎能看得清楚?公主的話實在武斷!蕊珠最愛護腹中胎兒,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自行滑倒?如果不是孟氏故意推搡,女使們又怎麼會來不及護住?孟氏粗魯無禮心思惡毒,理應嚴懲!”他眼中微濕,聲音都氣得發顫。
高太后沉聲道:“五郎,你說孟氏粗魯無禮心思惡毒?老身看著她長大的,竟沒看到過半點粗魯無禮,是我老眼昏花了嗎?還有你這心思惡毒從何說起?她一個有封邑的朝廷縣君,為何要對你府里的一個小小侍妾動什麼惡毒心思?”
一旁侍立的錢妃,已經慢慢冷靜下來,聞言忍不住看向兒子,盼著他千萬不要頂撞太后。
趙棣漲紅了臉,他自然說不出口娘娘要把孟氏嫁給他做吳王妃一事,片刻后才說道:“娘娘!蕊珠昔日在孟氏女學,處處壓著孟氏,排在女學榜首進宮做了公主侍讀。
孟氏心存嫉恨,難免不愿和蕊珠親近,才下手推搡。”
官家眉頭皺了起來,五郎重情固然很好,可為了一個侍妾如此強詞奪理,實在有些不登大雅之堂。
高太后手中的茶盞重重落在案幾上,身邊的錢妃打了個寒顫。趙棣胸口起伏了幾下,終于還是朝著太后和官家跪了下去,耳中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極尖的喊叫,叫的正是五郎。趙棣急得心都碎了,幾乎忍不住要沖去西偏殿應一聲。
梁老夫人看看六娘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
六娘起身跪倒在地:“陛下,娘娘,圣人,淑德有幾句話想對吳王殿下說。”
官家點點頭:“你且平身,但說無妨。”
六娘謝恩后站起,對著趙棣坦然道:“殿下,請恕淑德冒犯了,事關我孟家一門聲譽,淑德不得不自辨幾句。方才殿下說淑德因往日女學里屈居永嘉郡夫人之下,故心生嫉恨,此言非實。我孟氏女在族學里讀圣賢書,不求功名利祿,只求明理處世修身齊家而已。淑德雖然不才,若非翁翁孝期,也能入宮做公主侍讀。既然沒有功名利祿利益需要相爭,淑德為何要嫉恨夫人?”
趙棣瞪著六娘,一時答不上來。
六娘轉向上首的太后和官家,屈膝道:“淑德雖不智,卻也不會愚蠢到眾目睽睽之下推搡懷有身孕的永嘉郡夫人。夫人一時滑倒,淑德魯鈍,沒能及時拉住夫人,是淑德的錯。還請陛下和娘娘責罰。”
向皇后嘆道:“傻孩子,哪有做好事沒做成就要被責罰的道理?那天下人誰還敢行善呢?淑德你自小常出入宮中,品行純良,娘娘和我都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