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事,張氏賤命死不足惜。”
張尚宮接過賜死永嘉郡夫人的懿旨,退了下去。出了后殿,才覺得手中沉甸甸的。自她十四歲進慈寧殿當值,至今已有三十年,深知這宮里稍有風吹草動,絕不可能瞞得過娘娘,不過是娘娘懶得理會罷了。這位永嘉郡夫人目光短淺,婦人之見,卻膽大包天,慫恿吳王進獻民女討好官家倒罷了,竟敢找來一個極其肖似郭氏的人,看來還是對皇太子一位不死心呢。只是還不知道她的消息從何而來,賜死前少不得要刑訊逼供一番。倒是可惜了,恐怕她自己還不知道觸犯了娘娘的逆鱗。
后殿里,高太后站起身,走到一旁長案前。朱尚宮趕緊將長長的皇宮輿圖平攤開。
“這幾日事態古怪,六郎出宮,陳、孟二人入宮,定王也留宿宮中。五郎又瞎了眼做出這種混賬事來。雖說看似都對官家無害,卻不知道究竟什麼妖孽要作怪。老身不能不防。”高太后又看了看這幾天一直在琢磨的輿圖,長嘆道:“以往其實也有些蛛絲馬跡,我一個疏忽大意,就血流成河。唉,只怕阿梁今夜不免要怨上我了。”
朱尚宮道:“娘娘未雨綢繆,為的是官家的安危。若是梁老夫人來了,她自然只會盡力效忠娘娘,又怎會不體貼娘娘的用心呢?”
前殿的女官在門外稟報道:“啟稟娘娘,梁老夫人、齊國公陳青之妻魏氏在殿外等候宣召。兩位高觀察,也等著交旨。”
“宣。”高太后從袖中取出一塊飛鳳玉佩,輕輕撫摸了一下交給朱尚宮:“當年要交給五娘,五娘堅辭不受,今日倒要派用處了。
讓知會和記會拿這個去兩府,將諸位相公都請到垂拱殿后殿。另外派人通知陳漢臣和孟伯易一聲。”
朱尚宮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知道這塊飛鳳玉佩,還是當年成宗登基時,因不見了那塊飛鳳玉璜,宗室和兩府商議后,定下以這個玉佩代替玉璜的,可急召兩府相公入宮。
慈寧殿大殿內,按品大妝的梁老夫人鎮靜自若。站在她下首的魏氏身穿常服,小腹微凸,秀麗的面容上帶著一絲微笑。
“唉,都是老身的不是,這麼晚還興師動眾讓你們來陪我說說話。”高太后落了座嘆道:“免禮,坐吧。”
“漢臣夫妻倆伉儷情深,真是令人羨慕,魏氏你竟然又有了身孕,老身猜你們夫妻倆這回該盼著生個女兒吧?”高太后笑道。
“稟娘娘,妾身的確盼著生個女兒。”魏氏聲音柔柔。
“唉,當年老身懷著二郎的時候就盼著能生個貼心的女兒,結果一連生了三個兒子。盼著你和漢臣能如愿得女。”高太后唏噓不已。
“多謝娘娘。”魏氏略欠了欠身。
“孟二的那個八字極旺的媳婦怎麼沒來?可是要生了?”高太后笑著問梁老夫人:“阿梁,我可不服氣你選孫媳婦的眼光,改天要好好跟你比一比,到底誰選的孫媳婦更好。”
梁老夫人笑道:“娘娘未卜先知,請娘娘恕罪!那孩子一聽要進宮,高興之極,竟然破了水。這八字什麼的,莫非什麼說書人又來宮里了,娘娘哪里聽來的市井傳言?臣妾那孫媳婦不過是頭胎湊巧得了個大胖小子,什麼旺不旺的。家里的孩子,都是靠陛下賞識才能為朝廷效力,和我們這些后宅婦道人家有什麼干系。
說起來這孫媳婦,還是二郎自己在元宵節燈會上選中的,阿梁可不敢自吹自擂。”
高太后舒了口氣:“還是阿梁你省心,老身也知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奈何——唉!”
梁老夫人躬身道:“娘娘看的,不只是兒孫,更是大趙社稷江山,不免操心費神。娘娘還請保重玉體才是。孟家自當為官家盡忠,替娘娘分憂!”
高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身邊女官擊掌三下。宮女們進進出出開始設案,慈寧殿里熱鬧起來。
柔儀殿內阮玉郎匍匐在地,聲音柔和,哀而不傷,幽幽地響起。
“回稟陛下。民女的娘親郭氏玉真雖蒙先帝另眼相看,卻因出身卑微不堪,被安排在別院居住,生下民女不久,尚未及被接入皇宮,在別院遭遇一群來歷不明的刺客。娘親便將襁褓中的民女和這玉璜、羅紙一同托付給了她貼身女使王氏。王氏一路帶著民女逃命,幸虧護衛英勇,才一路逃去了四川她兄長家中。”聲音頓了頓:“不想她亦重傷不治,臨終前將民女托付給了她兄長王方。王方夫妻遂暗中收養了民女,藏于青神王氏。”
“你——!你在青神王氏長大?!那你可認得青神嫡系的王九娘?蘇瞻?”趙璟聲音顫抖起來。王方這個名字也似乎哪里聽到過。
一旁的趙棣也大吃一驚,又大喜過望。有這層關系在,不怕蘇相不支持自己了。
劉繼恩目光閃動,看著地上匍匐著的女子。孫安春眼皮也不抬,如常垂首靜立。
“九娘正是王方夫妻之女,民女怎會不認得?只因民女身份特殊,民女認得九娘,九娘卻不認得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