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栩抬起手,身后眾騎緩緩停下。
聽完管家所言,趙栩皺起眉頭。阮玉郎的最終目的還沒有顯露出來,太后娘娘這是要做什麼,梁老夫人竟然會決定舉家即刻遷往江南避禍?趙栩心一緊,想到有舅舅和孟在駐扎宮中,殿前司這幾天當值的將領也應該都沒有問題。趙棣就是有什麼手段,他也不懼。
趙栩叫過四個屬下,吩咐了幾句,讓他們跟著孟府管家回靜華寺,看著他們遠去了,才又一夾馬肚,更快地趕往東京。
看著南薰門吊橋再次下放,趙栩不等吊橋放穩,韁繩一提,就沖上了吊橋。震得吊橋晃蕩個不停。剛入城,未及加速,斜斜地沖出來一個少年,被趙栩的隨從攔在一邊。
“殿下!我是章叔夜的弟弟章叔寶!魏娘子有話!魏娘子有話!”章叔寶氣喘吁吁地喊著。
趙栩凝神看了看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揮了揮手。
章叔寶上前,將魏娘子那半幅下擺遞給趙栩,說了魏氏被帶進宮里的事:“娘子說讓殿下您和二哥別進城,要是家里出事了,就去秦州找大哥!”
趙栩在火把下抖開那布。
“三衙?!”趙栩沉思了一刻。三衙掌管禁軍,是殿前司、侍衛親軍馬軍司、侍衛親軍步軍司。三衙有兵卻無調兵權,樞密院掌兵籍和虎符,可調兵卻無兵,向來互相牽制。帶走舅母的竟然是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人,那麼樞密院里的三位使相,誰站到了娘娘那邊?
看著舅母最后那句打不過就跑,趙栩長長吸了口氣。他怎麼能跑!陳太初還在追程之才,舅舅舅母還在宮里,還有阿妧的婆婆也在宮里。
無論出什麼事,他都不可能丟下這許多人自己跑。就算是趙棣要趁機宮變,但宮里宿衛最外圍是皇城司,是爹爹自己的親信,雖然趙棣掛了管皇城司的名頭,卻不可能動用得了他們。從大內開始,各重宿衛都是殿前司各班直,對官家忠心毋庸置疑。阮玉郎手再長,也不可能安置許多宗室勛貴功臣名將的兒子們做內應。
趙栩命兩個屬下帶著這布速速去程家攔住陳太初,自己交代了章叔寶幾句,就策馬往御街而去。遠處西北皇宮的一角,映出了微紅。
皇城走水!趙栩心猛然揪了起來,再也不管東京城內不許奔馬的律法,一揚馬鞭。隨從們策馬開道,放聲大喊:“回避——回避!宮中要事,速速避讓——!”
章叔寶緊握雙拳,熱血沸騰,看著趙栩遠去,咬了咬牙,沒入街巷,朝百家巷飛速奔去。
第162章
柔儀殿的殿門關了又開,開了又關。福寧殿上下侍候的內侍和宮女們都越發小心了起來。
陳素見了禮,便靜靜垂首站在殿中等官家發話。她先前正陪著圣人在坤寧殿說話,也聽說了太后將大嫂魏氏和梁老夫人都召進了慈寧殿。圣人撫慰了她幾句,她還是有些提心吊膽。
“陳氏。”趙璟緩緩走近她。這張臉,和剛才阿毓那張臉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又截然不同。玉真母女好比行云流水,說話行事舒展妥帖,似乎天地萬物都在她們腳下。可陳氏卻謹小慎微,拘束得很。
陳素躬身應答:“妾身在。”心里卻更緊張了。平時官家和圣人私下叫她阿陳,或者叫她封號。
官家和自己獨處的時候喚她素素。陳氏?只有太后會這麼喚。
趙璟將她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不知為何,心底慢慢生出了一絲惱怒。她也敢長得像玉真!難怪當年那麼獨寵她,她總是又忐忑又緊張,還總是容易走神。
“你可記得前帶御器械高似?”趙璟盡量語氣平緩地問道。
陳素一怔,低頭看著自己的裙擺,低聲道:“稟陛下,妾身記得。當年浮玉殿兇案,他救了妾身。”
“元豐十九年,高似在你居住的浮玉殿后,殺死同為帶御器械的韓某。你的女使指證高似意圖對你不軌,被韓某發現后遂殺人滅口。你卻作證是韓某串通女使意圖不軌,是高似出手相救。”趙璟的目光移到陳素貼緊小腹的雙手上,些微的顫抖,在他眼中,刺目之極。“你可還記得?”
“妾身記得此事。”陳素頓了頓:“妾身不忍無辜之人因妾身獲罪,說的都是實話。”
“你和高似先前可相熟?”趙璟看著她一絲不茍的發髻,一字一字地問道。他看著那發髻動了動,又垂得更低了。
“并不相熟。”陳素顫聲答道。
“那你入宮前可認得高似此人?”趙璟冷冷地問。
陳素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片刻后低聲道:“認得。他在妾身家的隔壁住過一段日子,算是鄰里。”
“鄰里?!命案發生之時你為何從未提過?!”趙璟勃然大怒:“你二人可是有私情?!”
陳素雙膝一軟,如一片落葉輕飄飄往地面墜去,聲音顫抖卻堅定不移:“絕無此事!陛下!妾身清白,日月可鑒!”
趙璟圍著她疾步繞了幾圈:“清白?日月可鑒?他身為帶御器械,和你是舊識,半夜跑去浮玉殿,不是去探望你是為了跟蹤韓某?他夜探宮妃,行蹤暴露后就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