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人想得到這位公主竟然是阮氏所生,更無人知曉郭賢妃竟然就是阮氏!”
定王看著魂飛天外目瞪口呆的官家,老臉抽搐了幾下:“先帝又說原來當年養在宮外的公主,在郭氏入宮前就遭遇刺客不知下落,他連連害得她痛失了兩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以后位彌補郭氏。先帝激動萬分,忽而大哭,忽而跳腳,甚至說若有人再阻撓他,就要拔劍自刎,嚇死老臣和楊相公了。”
官家全身脫力,對于那樣的先帝,他為何會生出奇特的感受?完全懂得,完全體會過。對不住她,全因自己的貪欲,害了她一輩子。她卻毫無怨尤,她什麼都體諒,先是包容了貪戀她美色的先帝,又包容了無視人倫的他。官家掩面低泣起來,嘶聲喊著聽不明白的幾個字。他和先帝,父子倆都是一樣的混賬!他們的確對不住玉真!
而阮玉郎,壽春郡王趙玨,他的堂兄,和先帝,和他,不是殺母之仇,是奪母之恨!身為人子,恐怕寧可是前者,也不愿意是后者!
第168章
孫安春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稟陛下,崇王殿下在宮外帶傷求見,還帶了一位安定侯家的孟九娘子前來,有要事請求面圣!”
聽到崇王求見,官家伏在案上,依然開了口:“宣。”
高太后緩緩走到案前,看著伏在案上,肩頭抖動的官家,拿起案上的飛鳳玉璜,摩挲了兩下,忽地抬起手,用力砸向書案。
“砰——!”
官家嚇了一跳,見到太后平靜的臉色和案上碎成幾塊的玉璜:“娘娘——?”
“大郎,你是不是還覺得郭氏可憐?是不是覺得你父子二人都對她不起?甚至覺得她的兒子趙玨的仇也情有可原?你只記得你是個男人,可曾想過你還有娘你還有皇后你還是皇帝!”高太后看著那廢后制書:“這塊玉璜,你爹爹為了討好郭氏,從曹皇后宮中偷了出來,送給了她。
皇后信物,落于賤人之手,留下來也已經污了。”
高太后搖頭道:“郭氏心機深沉,步步謀算。她最擅長以退為進,扮作出世之人,算計的是太子位皇后位皇帝的位子!她對你父子二人無半點真心,你們卻自以為是,沉迷于所謂的情愛之中,真是可悲可笑!皇叔,你告訴官家,先帝究竟是如何死的!”
定王老臉上一陣尷尬,干咳了幾聲:“自從郭氏小產后,先帝一心要再給她一個孩子,偶有力不從心,便不顧御醫官勸誡,令御藥秘密進獻五石散,因怕中毒,又令醫官按照前唐古方配了解散方。服用了幾個月后,性情大變,暴躁多疑,同老臣說娘娘懷恨在心,定會下毒害他,還殺了一位尚膳內侍。宮內徹查了幾遍,證實了不過是先帝多疑罷了。先帝的身子,實傷于五石散。”
高太后忽地悲聲道:“何止他這麼想?我自己生的大郎不也這麼想?”
官家揪住太后的衣袖,大哭起來:“兒子錯了!娘娘原諒兒子則個!”
定王長嘆一聲:“先帝有一日又召老臣和楊相公入宮,說他時日無多,恐郭氏母子會被娘娘的妒心害了性命,要臣等發誓護她母子二人周全。先帝又寫了一份手書,連同以往那份廢后制書,當著我等的面,交給郭氏。說如有一日娘娘欲對她母子行不利,就讓她將這些公布于世。”
官家止住了淚:“那這手書,只是用來拿捏娘娘的麼?”
定王嘆息道:“隔著屏風,臣等聽見郭氏柔聲勸慰,卻不肯收下這兩件禍害,語氣平靜,毫無怯意和怨恨。
楊相公當時在老臣身側,對老臣豎起拇指,點點頭,又搖搖頭,敬其氣度,嘆其命運。郭氏還笑說不如她為先帝殉葬,好讓先帝放心,就不用再猜疑娘娘了,也可保崇王一生平安。先帝大哭,罵她癡兒——”
定王看向高太后和官家,聲音苦澀:“先帝哭著說,自十四歲和她初見,就無一日不念著她,雖然和她有約在先,最后卻不得不娶了娘娘,負了她。好不容易兩人吃盡苦頭后才在一起,卻又不能再照顧她母子。此恨綿綿無絕期……”
高太后和官家霍然看向定王,兩人內心都是驚濤駭浪。
“娘娘恐怕也不知道這一段往事,”定王拱手道:“后來先帝駕崩時,元禧太安人,以娘娘毒害先帝為名,先造聲勢要廢太子,又驟然宮變。但時候也并無證據顯示此事和郭氏有關。郭氏也始終保持緘默。請恕老臣那些年不敢辜負先帝所托,總要保她母子一個性命平安。”
定王言畢苦笑起來,當年誰曾疑心過這位天人一般的苦命女子?
高太后不自覺地高高揚起了下巴,抿緊了雙唇。
官家無力地搖著頭,不會的,當年的宮變,和玉真毫無干系,她命運如此多舛,還背負著這些罪名,實在可憐。
東華門外,九娘站在崇王身邊,靜靜抬頭看著星空,不知道宮內現在如何了。婆婆、大伯是否平安,還有趙栩,陳太初,一個個,現在做些什麼。還有阿昕,會不會變成天上一顆星,還是會和她這樣,機緣巧合,重生到另一個認識或不認識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