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臂弩卻還對著門口來不及轉向,門開處,廊外八個趙栩的手下沖了進來。魏氏毫不猶豫,對準窗口的人,扳下手中連弩的機關。
阮玉郎手腕抖動,銀鞭鞭身寸寸碎裂,射向趙栩的手下和朝他怒射而來的弩箭。有人怒喝聲中倒地。
院子里的章叔夜立刻丟下阮小五:“攔住——!”猱身撲向門口。
“原來是你啊,怪不得——”阮玉郎身形急閃,聲音柔美動聽,帶著笑意。一只寬袖翻卷如黑云,往魏氏頸中纏去,他另一只手已經和其他人過招不斷,硬生生把他們和魏氏九娘隔了開來。
九娘搶先擋在魏氏身前:“惜蘭!護住我表嬸!”她毫無懼色,手中短劍直直刺出。“哧”的一聲,阮玉郎寬袖已破了一個洞,垂落下去。
阮玉郎頗覺意外,眉頭一揚,笑意更濃:“劍好!人更妙!”他袖中足以擊斃九娘的一掌倏然消了七分勁道,改掌為指,點向九娘手腕。
九娘眼睛還沒來得及眨一下,手腕劇痛,劍已經到了阮玉郎手中。冰冷手指隨即扼住她咽喉,恍如夢中的感覺。
剎那寒光大盛如水銀瀉地。章叔夜手中刀悄聲無息地斷成兩截。門外涌進更多張子厚的屬下。
阮玉郎手中劍氣縱橫,腳尖連挑起地上弩箭厲嘯著飛向章叔夜和周遭人等,吟道:“既得佳人,又得寶劍,云胡不喜?”
章叔夜和惜蘭手中小半截兵器上下揮舞,兩人同時被阮玉郎劍氣所傷,幸而護住了魏氏。
阮玉郎挾著九娘,人已從北窗騰身而出:“小五,走——”
章叔夜和惜蘭帶傷追了出去。
魏氏紅著眼嘶聲喊道:“快!快去告訴郎君!有人擄走了九娘!”
阮玉郎擊倒數人,翻墻而出,不往會仙樓方向,卻飛身上了南邊民房一排的院墻,高躍低縱,直奔陳家大門而去。
惜蘭、趙栩手下、章叔夜、阮小五、張子厚的部曲相繼一溜地全力跟著前頭那大雨中的玄色身影。
九娘被阮玉郎凌空攔腰倒扛在肩膀上,頭臉朝下,渾身濕透,高高低低直發暈。她抬起逐漸有些知覺的手腕,想去拔頭上的喜鵲登梅簪。阮玉郎輕笑一聲,像背后長了眼睛,反手啪啪兩聲,劍身拍在她腕骨上,九娘痛得悶哼一聲,雙手無力垂落。那劍身忽地又輕拍在九娘臀上:“阿玞還敢搗亂?我讓你多活了一世,方才也不舍得殺你,你倒救了魏氏,該怎麼賠我?”
九娘聽著他不可思議的話語,親昵的調笑語氣,渾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牙齒格格格打起顫來。
阮玉郎知道了!
他讓自己多活了一世?!自己得以重生難道是阮玉郎所為?
忽然整個人離地而起,阮玉郎挾著她已站在了一戶人家的院墻上。九娘勉強扭著脖子往陳家大門看去,見下面民眾亂成一鍋粥,雨中被踩踏受傷的人在呻吟或呼救,咒罵陳青的聲音也多,張子厚帶著屬下已將陳家大門團團守住。她看不見趙栩,只看見了陳青。她甩了甩頭,眼睛眨了幾眨,看見斜后方的高似,正飛奔而來。
張子厚到了門前,不許人前去緝拿依然屹立在遠處屋脊上的高似,免得他們白白送死,再等片刻,禁軍就能到了。
“魯王刺殺燕王殿下,拿下!”他垂目看著抱著衙役大腿不放的趙檀,吩咐道。
趙檀一個激靈:“沒有!六郎他沒事!他還救了我呢——!”
張子厚不理會他,蹲下身問趙栩:“殿下?三衙禁軍已出兵鎮壓民變,待禁軍一到即可回宮!”
趙栩忽地坐了起來,看向張子厚身后,殺氣凜冽。
“趙栩——你還要繼續裝死?”阮玉郎柔美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戲謔,大雨中清晰無比傳了過來。
張子厚霍地轉身,大雨中五十步開外的民房墻頭,那穿黑衣的人——阮玉郎?前面的陳青已經丟下掉刀,換回兩根齊眉棍,當作高蹺,沖進人群中,或踩頭,或踏肩,飛速沖了過去。遠處的高似,也正朝著墻頭黑衣人而去。
“九娘!——”縱然見不到那被扛著的人的頭臉,衣服也濕透,張子厚脫口而出。
“郎君!——”大門里也沖出十多人:“娘子平安!有人擄走了九娘子——!”
趙栩瞬間已做出決定,長身而起,他腰腹間的劍墜落在地,沉聲道:“季甫,拜托你了。”
趙檀愣怔怔看著趙栩,忽而大喜若狂:“你假死!你陷害我!你們都看見了?!大理寺應該抓你才對——來人——!”先生果真神機妙算!
聲音戛然而止,他看看毫無表情的趙栩,再低頭看看沒入胸前的劍,不鈍啊,很鋒利——。
“你!——”趙栩怎麼敢殺他?這里千百人看著呢。趙檀茫然抬起頭,看向周圍,一張張臉比他還要吃驚的樣子,真是荒謬!
趙栩瞬間抽回自己的劍,有些事,他根本無需想。只是瞬息萬變的情勢下,殺趙檀還是留他一命,他要衡量一下利弊。
張子厚眼看著他斜斜沖了出去,轉瞬飛身躍上一側的屋頂,翩翩如鶴,極速沖向阮玉郎。
“速速跟著殿下擒拿謀逆重犯阮玉郎!”張子厚一把推開軟軟倒向自己的趙檀,大步跑向人群,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