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郎君過去。”他聲音越來越低,輕不可聞。
阮玉郎竟然知道阿予所住雪香閣的位置,趙栩手中劍握得更緊。伏兵必然盡在雪香閣,等著坐實他血緣有疑一事。他絕不能讓阮玉郎引高似去雪香閣。
高似身上鼓足的氣勁略松,緊繃的上衣微微貼服了下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趙栩手中秋水突變閃電,一劍直奔高似后心。
高似被阮玉郎大力一推,趙栩一劍刺穿了他左肋。他低頭看著肋下穿透過來的劍尖,倏地又一陣劇痛,劍抽了回去,血汩汩而下,看不清楚那血,感受得格外分明。
“有刺客——!”黑夜里響起趙栩穿云裂石之音。
皇城大內晨暉門上立刻響起了號角聲。不遠處傳來禁軍呼喝之聲。
阮玉郎和趙栩戰在一起,輕笑道:“你殺高似,不怕九娘死?”趙栩心志,果然堅不可摧,機變智謀也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可惜無論他怎麼掙扎,結局都一樣。
趙栩手上不停,劍招如飛:“你不在,誰能困得住我家阿妧?你有命出宮再說!來人!有刺客——”
高似慢慢轉過身盯著趙栩,心口似乎已經被刺穿了一個血洞,空空的。有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的,突然就碎了。他扭頭看向遠處宮墻,她就在那邊,近在咫尺,伸手可及,高似待要飛身而起,趙栩一劍又抵眉心。
叮的一聲,高似手中刀格住趙栩的劍,雙目已通紅:“你要殺我?你不信我!”
趙栩冷若冰霜,四劍四字:“要殺!不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高似脫身而去。只有戰,眾目睽睽下戰,才能洗清他的身世之疑,才能擺脫闖宮之罪。
燈火漸近,吆喝聲、兵器相撞聲、鼓聲紛沓而至。遠遠傳來:“有刺客——!東宮六位有刺客——!”
阮玉郎唇邊勾起詭異的笑容,寬袖舒展,右手短劍連點,直擊趙栩咽喉和心口:“郎君只管去雪香閣,我替你教導兒子。”
高似手刀一震,揮出萬千暗影。趙栩一聲悶哼,已中了一刀一劍,幸虧這二人都沒有殺死他的意思,一得手就散去了大半勁力。
高似手腕一翻,擋住阮玉郎的劍:“不許傷他!我去去就來。”他身形疾退,幾步就到了夾道宮墻下的暗影之中。趙栩咬牙又受了阮玉郎在他背上的一擊,強忍著一口血,趁勢沖向高似。
“你還是留下吧。”阮玉郎笑著,幾乎貼地平飛,一劍刺向趙栩膝蓋間。
“他留不如你留——!”冷峻的聲音響起,比這句話先到的還有一聲弦響。
騰身而起的高似在半空中驟然停了一剎,一掌拍在宮墻上,整個人斜斜避開。突突突三聲,三枝烏龍鐵脊箭如流星般連續扎入宮墻內。
阮玉郎腳尖輕點,身子驟然拔起,人在空中,他看著地面上幾枝箭,微微皺了皺眉。身后殿前司禁軍已經和阮小五等人混戰在一起。
趙栩大喜,孟在來了!他全然不顧身后的阮玉郎,一劍如影隨形,依舊直奔高似后心。
“捉拿阮玉郎——捉拿高似——護衛燕王殿下——!”
喧嘩聲響徹皇城大內,近百年,宿衛禁軍第一次遇到謀逆重犯膽敢闖宮,皇城司、殿前司、入內內侍省,全都被驚動了。
阮玉郎見趙栩暴起,顯然是看穿了雪香閣的謀算,又有孟在來援,縱然他后手連連,卻也有些麻煩。
現今整個大內已被掀翻,他不怒反笑:“六郎,你以為攔住高似就行了?”
他玄色道袍在夜空中如鵬鳥展翅,寬袖中朝連人帶銀槍激射而來的孟在擲出三枚蒺藜火球。他袍袖再展,左手已多了一簫。
“碰不得!”趙栩棄下高似,翻身退后,短劍行云流水,旋出大大小小的圓圈,把三枚火球滴溜溜兜在劍身上滾動,他手腕一震,三枚球飛向已越過宮墻的高似。
高似掉頭一拳,三枚蒺藜火球被激蕩開,滾落到遠遠的地面上,燒了起來。他又看了趙栩一眼,往西北方雪香閣飛奔去。
孟在攔住了阮玉郎:“我來,你去!”
趙栩精神大振:“好!”
身后傳來孟在的喝聲:“小心孟存孟仲然!”
阮玉郎眉頭一跳,一劍隔開孟在,洞簫貼近唇邊,一簇銀針從簫尾蓬地射出。
趙栩頭也不回反手揮劍,腳尖已點上宮墻,膝彎處微微一麻,還是中了幾針。他勉強提氣上了宮墻,高似身影就在不遠處。趙栩一回頭,見晨暉門東華門各處禁軍潮水般涌來,不再停留,追向高似。
雪香閣臨近延福宮,在大內西北。先帝寵愛趙淺予,將這三進的小院子賜給了趙淺予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后院里還有一個小池塘,旁邊堆壘了高高的太湖奇石,端午節的艾葉菖蒲被手巧的宮女們編織成長長一條,從太湖石頂端垂掛下來,一路系著五彩斑斕的小艾人和五毒物,旁邊立燈昏黃燈光下,也看得清清楚楚,平時棲息在池塘里的幾只烏龜遠遠地躲開了。
陳素和趙淺予在廳堂里,坐也坐不住,憂心忡忡聽幾個女使說了外頭最新的消息,一聽到還沒趙栩和九娘的下落,趙淺予就抱著陳素哭了起來:“怪不得哥哥同我說那些話!他肯定知道自己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