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刺眼的是大開著的每扇窗后冰冷精鐵箭頭。
侍衛親軍們團團護住了室內眾人。謝相朱相對視一眼,驚覺這小小后室里的人手不一定能擋得住高似,兩人看向太皇太后身側的四位帶御器械。
趙棣斜斜擋在太皇太后身前,喊道:“高似你速速棄刀就擒!不然陳太妃性命不保——啊??”
一刀天外飛來,直撲向趙棣面門。兩位帶御器械立即飛身迎上。
“殺了陳氏!”太皇太后厲聲下令:“傳旨,捉拿燕王趙栩——”
第222章
“不許殺——”向太后大喊。
“不許殺。”趙梣稚嫩的聲音立刻跟著響了起來,陳太妃是很好的小娘娘,這個不用大娘娘說,他早就明白。
“誰敢傷陳太妃!”張子厚的怒吼從東窗外頭傳了進來。
帶御器械手中佩刀一收又立刻一放,陳素頸間已傷,她顧不得,六郎呢?六郎你千萬別來!
“護住官家!”謝相等人簇擁著太皇太后向太后趙梣退向樓梯口。趙昪暗暗叫苦不迭,誰想出來的這餿主意,雪香閣后室并不寬敞,眾多禁軍在內,反而施展不開,連個可退的后門都沒有,完全不顧兩宮和官家的安危。只有高似一人就這麼忙亂,阮玉郎再來,一個不慎,大趙朝廷內外上下就被一鍋端了。他眼皮一跳,看向趙棣,蹊蹺之事,出自蹊蹺之人。
無比混亂的一瞬,弓矢離弦聲不斷,沒有依依不舍纏綿悱惻,十分緊湊沉悶。如此近距離,箭全部是直線飛出,把高似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扎得密密麻麻,一片箭林。
高似再度退回前廳,前廳里早涌入殿前司金槍班的禁軍,長槍斜指,密密麻麻,無路可退。
有伏兵,被趙栩說中了。他不該來,也被趙栩說中了。他不是不明白,就是不甘心。
高似手中刀擋住身前潮水般攻來的十幾桿金槍,再退回前廳后室之間的夾道。孟在獨自橫槍站在箭林之前,面容冷峻:“阮玉郎已死于地道毒煙烈火,高似,可敢和孟某一戰?”
阮玉郎假死,還是被趙栩說中了。陳素記得他,依然記得他,開口卻問他為何陷害她和六郎。
肋下的傷口越來越疼,還有許多地方也在疼,有刺痛,有抽痛,越來越痛。高似很多年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他幼時早就習慣忘記“疼痛”這種感覺,還真的做到了。時隔幾十年,今夜終于忘記的疼悉數回來到他的身體內,排山倒海。
太皇太后蒼老憤怒的聲音傳來:“還不動手殺了陳氏?!你們都糊涂了不成?陳氏身為先帝宮妃,和契丹賊人有染,玷污大趙后宮,混淆皇家血脈——”她的話已經不算話了?竟然個個敢反駁敢不當回事!
咣啷一聲,高似棄刀于地,走近孟在,雙膝跪地:“在下實乃女真二太子完顏似,今夜不得已擅闖大趙皇宮,為求見貴國太皇太后、太后、皇帝陛下,有秘事稟報!”
他聲如雷鳴,震得前廳后室所有人耳朵嗡嗡響,甚至雪香閣院墻外嚴陣以待的將士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棣一呆,這是怎麼回事,先生可沒有提起過!
趙栩一瘸一拐趕到雪香閣的時候,處處依然是激戰后的痕跡。大理寺的胥吏從方紹樸手中接過他,小聲將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完顏似?”
“是,說是二太子。
女真使者們今日一早就在宮外求見朱相,沒能見著,一直等在東華門外,中書省已經去宣召了。”
趙栩緩緩踏上樓梯,想起高似在北婆臺寺時堅持要入宮的神情。他又怎麼會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呢?能在蘇瞻身邊十幾年的人,又怎可能任由阮玉郎擺布利用。高似只需亮出這個身份,變私為公,反能保住性命,看來他原先就計劃擄走娘跟著女真使者的車馬回驛亭,再行北上。但他為何會當眾自首?是為了護住娘?
一步一步,趙栩聽見內侍在通報:“燕王殿下駕到——”
二樓面南處設了新搬來的四扇半人高素屏,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帶著趙梣坐在屏風后,趙棣、六娘肅立在一旁。趙淺予滿臉是淚,靠著陳素,被孫尚宮帶人貼身“服侍”著。聽到趙栩來了,陳素又急又擔心,卻動彈不得。
趙栩上了樓,見屏風前左邊按班站著宰相們和新晉“大宣”孟存。右邊上首坐著定王和兩位老親王,其次站著御史中丞鄧宛和張子厚、孟在。
中間地上跪著被牛筋五花大綁著的高似。聽到趙栩的腳步聲,他的背佝僂得更低了些。
“快,給六郎看座。”定王高聲吩咐道。
屏風后傳來太皇太后的聲音:“慢著,陳氏的事情還沒了呢。人證已經有了,就該定下她的罪!”
趙栩上前行過禮后,對定王躬身道:“多謝皇太叔翁關心,六郎還受得住。”他轉向屏風:“不知道娘娘所說的小娘娘一事是何事?何罪之有?”
定王冷笑道:“怎麼,就憑幾個字,就斷定有私情混淆血脈了?聽說這位二太子喊了好幾十個字,要找太皇太后、太后、官家,這又該怎麼斷定?”
“皇叔你的心偏到西京去了嗎?諸位相公們可都是親眼所見,此人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陳氏——”太皇太后問道:“朱卿,謝卿,你們可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