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爹爹想錯了,對張理少說了些不妥當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孟建咳了一聲。
九娘轉身看向今生這位親爹,唇角勾了勾:“爹爹也是為阿妧著想,我被阮玉郎擄走了大半天,若還能嫁給殿下做妾侍。就算婆婆和娘雖然不愿意,卻也沒法子拒絕。阿妧謝過爹爹了。”
孟建一呆,只覺得天下間原來只有阿妧懂得自己的一片苦心,被張子厚罵了一通的委屈涌了上來,竟哽咽了起來:“好孩子,爹爹就知道你玲瓏剔透,定能明白爹爹全是為了你著想。”
九娘一愣,見他俊雅清秀的臉上無一絲愧色,竟真是以為自己體諒感謝他一片苦心了,這是親生的爹爹?她倒也無言以對。
“阿妧,你自小受了許多委屈,爹爹未曾留意過你們姐妹之間,也是有錯的。”孟建輕聲道:“爹爹自己就是家中庶子,又因姨娘的緣故,被你婆婆不喜。這庶出的孩子,難免受些輕慢,年少時吃些苦,日后才惜得甜。你也別再記恨你四姐七姐了。”
他仔細看著九娘,見九娘盈盈帶笑,并無惱意,松了一口氣,接著又說道:“如今阿妧你是三房的嫡女,以后家里全靠你了。你四姐做了那金國四太子的王妃,倒也是件好事。你放心,爹爹雖沒什麼本事,可只要殿下差遣我,我總不會丟了你的臉。只是有個事,爹爹不得不提醒你:你年紀小,殿下又對你情根深種待你極好,這做女子的,不免總幻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的——”
九娘冷笑道:“這一路生死尚且未卜,爹爹倒已經來勸女兒做賢惠人?怎地,爹爹是當天下男子都和您一樣,見一個愛一個外頭還要藏一個?讓娘子出錢出力還有打落牙齒和血吞,替夫君教養外室子?”
九娘看著孟建瞠目結舌的神情,斬釘截鐵道:“可阿妧不愿不肯也不能,就算這一路順遂,日后我和殿下在一起了。若殿下心里有了旁人,身邊有了旁人,阿妧定會大歸返家,要是爹爹不肯,阿妧就另立女戶甚至出家修行便是,卻不勞爹爹費心。”
“阿妧——阿妧——”孟建見她朝自己一拱手就拂袖而去,著急起來,“你這孩子平日最懂規矩的,莫不是被陳家那絕不納妾的家規給蠱惑出了心思?這妒婦絕不能做,更何況那是天家——”
九娘身形一頓,終還是快步回房,將門嘭地一聲關了起來。
“忠義伯,請隨奴婢去見殿下。”惜蘭的聲音在他身后響了起來。
孟建打了個寒顫,眼前月色如水,湖面泛銀。
第248章
趙栩的目光冰冷,孟建頭不敢抬也覺得自己身上被戳了一劍又一劍,頭皮都疼,渾身疼。
“忠義伯可真是忠義得很,竟操心起本王的后宅之事來了?”趙栩牙縫里迸出一句。
“下官不敢——”孟建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
“不敢?你還有未卜先知之能,連本王日后會另有所愛也都盡在你掌握之中?原來本王的心思,本王自己不知道,忠義伯倒一清二楚?不如你告訴本王,我何時壽終?”趙栩的聲音越發地淬了冰。
“噗通”一聲,孟建嚇得跪了下去,滿頭大汗,微弱地辯解道:“下官有罪,下官有妄議宗親之罪。下官只是教導女兒當遵守《女誡》和《女論語》,不可仗著殿下愛護而心生嫉妒——”
“啪”的一聲。孟建嚇得一抖,不敢再開口。,
趙栩一掌拍在床沿上,腿上的金針掉下來好幾根,慌得方紹樸趕緊道:“殿下息怒,殿下經脈正在往外排毒之中,切勿動怒。”
“孟叔常,你以為你是誰?”趙栩簡直要氣笑了,自己費盡心機才讓阿妧放開心胸,哄得她高高興興。孟叔常竟然把自己當成他那般的人,以己度人,去壞了阿妧的心情不說,她那麼敏感多思,說不定還以為天下男人都是會偷腥的貓。
方紹樸轉到素屏后頭,從藥箱里撕了一小塊棉花,搓成兩個小球,塞進自己耳朵里,又搓了兩個,看向僵立在素屏邊上的章叔夜。章叔夜只當沒看見。
小半個時辰后,孟建才灰頭土臉地退了出來,夜風一吹,背上一片冰涼。他辨認了下方位,定了定神,慢慢下了樓。
樓梯轉口處卻見一個高大身影,背著光靜靜地站在陰影里,再仔細一看,他懷抱一把暗沉沉不起眼的刀。孟建猛地想起他就是傳說中的“小李廣”高似,契丹北院大王耶律興家的唯一血脈,還是金國二太子,被太皇太后疑心是燕王殿下生父的那位……
他眼皮猛地跳了幾下,裝作沒看到高似,貼著欄桿慢慢往下走,腿一軟,差點摔了下去。
一把刀架在了他胸腹之間。沒摔死卻要被刀砍死了?
孟建胸腹間一痛,失聲叫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了不該想的事,被殺人不眨眼的高似發現了。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掛在刀背上,人沒死,也疼得厲害。
“小心。”高似的聲音低沉嘶啞。
上頭成墨也探了探頭,低聲問道:“忠義伯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