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盼著你回來了,那些事哪有做得完的時候,你可別像哥哥那樣忙起來就沒日沒夜的,弄壞了身子,哥哥定要發脾氣罵你逞能要強了。”
她忙不迭地指揮宮女們:“快去看看凈房里水還熱不熱,把我那新得的玫瑰花露倒進去,解乏得很。”轉頭再輕聲叮嚀惜蘭:“阿妧腿上擦傷得厲害,別忘記上藥,她今日又少上了一回藥。”
趙淺予想了想,再無其他事,才對著九娘得意地道:“等我哥哥回來,你記得告訴他我把你照顧得可好了。”
九娘凝視著她和趙栩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桃花眼,正笑瞇瞇有些調皮又有些撒嬌,忍不住上前緊緊擁住她:“好,我一定告訴他,多謝你這麼照顧我”。
趙淺予一怔,反手也緊緊抱住九娘,隨即咯咯笑了起來,悄悄地道:“原來被這麼大的胸壓著怪舒服的,你還怪她們重,她們可真冤枉。”
九娘見她一臉羨慕和淘氣,不知怎麼心酸得厲害,擰了她的臉一把:“你的臉被擰可不冤枉。”
趙淺予啊呀一聲,逃回榻上,舉起繡繃擋在臉上,卻見九娘已經轉身出了門。
凈房里水汽彌漫,玫瑰花露的香氣隨水霧蒸騰了一室。九娘將自己埋入水中,閉上眼是趙栩,睜開眼也是趙栩,熱淚融入熱水,往事歷歷在目。
“娘子?”惜蘭擔憂的聲音模糊不清。
九娘浮出水面,水已涼。
“惜蘭,拿女使衣裳來,我要回都堂去。”所有的擔憂悲傷都埋入水底,九娘眼中堅定無比。
他沒有一句話帶給自己,是因為深信她懂他。接下來他要的局面,她替他鋪陳,她替他添柴。
“什麼?”蘇瞻皺起眉頭,他和二府諸宰相均和張子厚一樣的想法,都知趙栩兇多吉少,所謂謀算,不過是讓人留有一絲念想罷了。阮玉郎悍然起兵,自然是因為趙栩北上調走了他河北路軍中一部分叛將。若是大名府尚在他手中,此時汴京可真是岌岌可危。但孟妧竟然要朝廷昭告天下燕王遇難失蹤,實在匪夷所思。
謝相搖頭道:“不妥,孟女使錯矣,當下四面楚歌,西軍被牽制,陳太初還未能登陸海州。貿然公布燕王殿下失蹤,只會打擊大趙軍民士氣。”
張子厚抿唇不語,靜靜看著素屏。素屏上投著她的身影,她換了窄袖長裙,披帛有一邊拖在了地上。
屏風后九娘的聲音帶有金石之聲:“諸位相公,不公布此訊,何以阻河北路河東路勤王之師?不公布此訊,如何找出朝中與阮玉郎呼應之人?即便朝廷不公布,坊間這幾日也必有傳言,只會人心大亂。殿下投身壺口,置之死地而后生,正是為了讓阮玉郎肆無忌憚。”
張子厚走上前兩步:“不錯,理當因此昭告天下討伐叛軍。殿下神機妙算,能發現高麗和女真的陰謀,更能說服契丹借兵西征夏州。河東路河北兩路會有這許多叛軍,那朝中有無別有用心之人?中元節我們用了空城計,讓亂黨叛臣無處使力,一定還有許多人蠢蠢欲動。借此也可一覽無遺。”
謝相和蘇瞻低聲商議起來。忽地都堂外有大理寺急報,兩位胥吏匆匆進來,跪于張子厚面前:“理少,五皇子不見蹤影,開寶寺上下已搜尋了一個時辰——”
張子厚目光如電看向蘇瞻:“看來有人迫不及待了。”
蘇瞻頭皮一麻,幾乎要立刻派人回百家巷看一看張蕊珠在做什麼。
屏風后九娘的聲音傳了出來:“蘇相,張娘子必定也已離府。還請二府速派人替換西京留守,接掌洛陽城防。”趙棣并無根基,唯一可仰仗的人,便是錢太妃和太皇太后。西京宗室云集,還有兩萬禁軍把守,乘著趙栩出事倒是有一搏之力。
蘇瞻倒吸了一口涼氣:“先帝駕崩,乃阮玉郎主謀。太皇太后絕不會與之聯手。何況無樞密院之令,禁軍又怎會聽令于外戚宗室之流。西京直面河東府,若貿然更換西京留守和守城將領,只怕容易引起嘩變。”
九娘輕嘆道:“太皇太后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女中堯舜了,她恨燕王遠勝阮玉郎,有些人,一輩子也離不開權勢,奪了她的權,比殺了她的兒子甚至比殺了她還要可恨。”
屏風外一片靜默,如此大不韙的話,他們卻無言以駁。
不等流言四起,第二日朝廷便宣告天下,燕王趙栩受河東路河北路叛軍襲擊,失蹤于宜川,若有尋到殿下助他回京者,賞萬金,封護國侯。翰林學士院擬檄文,斥三路禁軍受阮玉郎蠱惑叛國,洋洋灑灑近萬言。都進奏院連夜印制邸報發往各路,幾百急腳遞快馬金鈴黃旗,自汴京將邸報、告示和檄文送往各州。
西京洛陽,乃大趙陵寢陪都,仿同東京的外城內城皇城,設有外圍京城、中皇城、內宮城。群山環繞,河渠密布,歷來易守難攻,也是汴京的一道屏障。
太皇太后自中元節車馬勞頓轉來西京后,居于延春殿,錢太妃等人便在鄰近的太清殿住下侍奉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