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兆王府才新漆了一個月的朱漆大門轟然敞開。殿前司禁軍和一眾親衛簇擁著趙栩入了大門,剛轉過影壁,就見兆王帶著四個隨從匆匆趕了出來,邊走邊扶正頭上的雙腳幞頭。
趙栩含笑停了下來,身后的宗正寺卿、禮部郎中、大理寺少卿等各部官員也跟著張子厚一同停了下來,默默看著走近來行禮的兆王。他們剛進東華門就被急召到此,等了不多時突然見到本應在鄭州的皇帝悄聲無息地出現了,都直冒冷汗。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位做了皇帝依然任性,根本無從揣測。只是不知道人緣頗佳的兆王究竟犯了什麼事,要皇帝親臨問罪。
“平身。”趙栩負手大步只往里走:“皇叔府上的貴客還在麼?既是熟人,何不出來讓吾一會。”
兆王急急跟上,低聲道:“陛下,臣府中并未來客。”
趙栩驟然一停,轉過身來,桃花眼中厲芒閃過,唇角卻依然微翹著似笑非笑:“你的孫兒趙神佑,曾被我請到瑤華宮住過幾天,也是有緣。既然皇叔已經為他請封,召他覲見吧。”
他衣袂輕揚,已往外院正廳走去。
張子厚冷眼看著兆王沉聲道:“宣趙神佑覲見。”
兆王低垂的頭一僵,趕緊跟上。此事阮玉郎和元永從未提起過。自從阮玉郎將趙元永的出身告訴了他,他便找了一個男童送去洛陽白馬寺寄養,充作趙元永,這孩子自然也來了汴京,但宗正寺的官員卻見過真正的趙元永。想到宗正寺的人前幾日笑瞇瞇地特地上門請元永去宗正寺轉轉,認認親,兆王心中一凜。
莫非趙栩早就懷疑上他了……
宗正寺的一個宗室輕輕碰了碰兆王的胳膊肘,壓低聲音道:“大郎那般俊秀,又和官家有緣,快叫他出來罷。”
兆王苦笑著點了點頭,他從哪里變得出一個趙元永來。
阮玉郎隱瞞了趙栩認識趙元永一事,又帶走了趙元永,明擺著是要他不得不謀逆。走一步看十步,又狠又毒,自己卻依然上了他的當,孫子也給了,地道也給了,還要搭上性命。
兆王府的正廳擠滿了人,卻鴉雀無聲。禁軍將院子里外都守得如鐵通一般,高似帶著四位帶御器械肅立在趙栩身后,目光如電,阮玉郎絕不會束手就縛,一場血戰不可避免。
趙栩碰也不碰案上的茶幾,靜靜看著兆王。
兆王汗流浹背,天人交戰,府中的確藏有三千私兵無數兵器,還有前些時阮玉郎派人送來的長槍,可上首坐著的少年皇帝,豐神俊秀掩不住那赫斯之威。敗這個字不斷在兆王心頭敲啊敲的。
“臣——有罪!”兆王緩緩上前,一撩親王公服,就要跪下去坦承其罪。
忽地地面轟然一震,又連續幾次劇震,廳中的高案傾倒,茶水泄了一地,門窗不停抖動,梁上灰塵簌簌直掉。
“地動!地動——”有人高呼起來:“護駕——護駕!”
兆王面如死灰,以額覆地。藏著的火藥,被引爆了。他已來不及想自己府中的部曲有多少人是聽令于阮玉郎的。阮玉郎根本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也絲毫不擔心他會反悔。
趙栩卻神色自若,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兆王:“你私藏了火藥。”
有幾枝火箭嗖地破空而來,釘在了雕花木窗上,一股石油燃燒的惡臭蔓延開來,火苗迅速席卷了窗棱。
兵器相撞聲不絕。
“臣無意謀逆!無奈被阮玉郎以稚孫性命要挾,他鳩占鵲巢——”兆王抬起頭來厲聲高呼:“臣愿戴罪立功,只求陛下留元永一條性命!”
“允。”趙栩毫不猶豫一口應承。
兆王一愣,紅著眼道:“啟稟陛下,阮玉郎已走地道入宮欲挾持太后和陳真人——”
“先將各部官員撤至院子中,保護好他們。”趙栩神色一變,卻先吩咐親衛疏散官員。
張子厚一個激靈,急道:“陛下!九娘今日應該會隨梁老夫人入宮謝恩——。”
趙栩的臉色陰沉無比,眼中似有兩團火,只輕輕點了點頭。廳內官員有的已經往外擠,有的嘶聲高呼護駕,有的聽到皇帝竟然先顧著他們,激動得三呼萬歲。
“求陛下賜臣一死!”兆王心中蒼涼,他若自盡,罪上加罪。
他父親裝瘋裝了大半輩子,躲過了曹氏的黑手,躲過了猜忌,臨終前說的那句話才是最要緊的:活著,比什麼都好。
趙栩垂目看著這個躲在洛陽幾十年的皇叔,昔日的老兆王裝瘋,今日的兆王求死。一脈相承,果然不假
“賜白綾。”趙栩寒聲道:“地道在何處?”
兆王慘笑出聲,一片混亂中喚來身邊的老仆:“帶陛下去碎玉院——臣謝陛下隆恩。”
碎玉院,果然不太吉祥。
梁老夫人帶著杜氏和九娘一進東華門,便有慈寧殿的肩輿等著。新上任的供奉官成瑞是成墨的堂叔,親自前來迎接。
一行人進了慈寧殿殿門,趙梣和趙淺予不知再你一句我一句地爭什麼,見到她們來了,才消停下來。
梁老夫人只能帶著杜氏和九娘在殿門口給兩位殿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