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滯在原地。
水嘩嘩嘩一直流。
我呆呆站在原地,指尖的水滴啪嗒掉進洗手池。
透過鏡面,身后的人影越來越多,一個個慢慢冒出來,人擠人,形狀各異,飄在空中。
我抿著唇,強忍惡心,沖出廁所。
我慌亂地走在路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我真的能看見鬼,怎麼辦?
直到回到家我都還沒緩過神,一個人捂著被子發抖。
當晚我就發了高燒。
半夜,一股涼風吹來,帶走了些許燥熱。
我眉頭漸漸舒緩,耳邊窸窸窣窣聽見人講話的聲音。
「快看,好肥的羊。」
「她好香,一定能吃得很飽。」
「不準跟我搶,她是我的。」
「我先來的,是我的!」
「一只自殺鬼還敢來湊熱鬧,小心我吃了你!」
「你被人殺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死吊死鬼!」
「餓死鬼你評評理!」
「你找病死鬼吧。」
「還是問老死鬼吧,他經驗足。」
「我雖然是老死的,但才死了一個星期,你們都死百多年了,年紀比我大。」
……
好吵。
耳邊不斷有聲音。
嘰嘰喳喳,湊滿了整個屋子。
突然我腳腕一涼,下一秒整個身子被拖出被子。
砰!!
我被狠狠摔在地上。
一陣詭異的笑聲圍著我。
「分著吃,分著吃!!」
「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我脖子被掐住,窒息感漸漸襲來。
我漲紅著臉掙扎,不斷拍打著那只無形的手。
可惜并沒什麼用。
「咳咳咳……」
眼淚止不住流,頭一陣暈眩。
身體里的空氣慢慢告終,我無力抓住虛空:「救……救命……」
「咯咯咯咯咯咯好香。」
「救……救我……」
我喘著粗氣,淚水從眼尾滑下。
唰唰唰——
狂風拍打著窗面。
窗戶瞬間自己彈開,更強的陰風吹進來。
窗外樹葉沙沙作響。
整個房間瞬息間降了好幾度。
一抹紅色的身影自虛空中來。
「滾。」
男人的聲音空無而冷漠,讓人從心頭浮上懼意。
我只覺脖子一松,久違的空氣又回來了。
我大口大口貪婪地吸食著。
耳邊響徹著群鬼尖叫逃竄的聲音,他們大喊救命,不著方向地亂逃。
模糊中,我看見掐我的鬼被人拎著脖子,嗚咽著求饒。
「聒噪。」
男人說完,五指收緊,最后的一點聲音也消失了。
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一雙古色古香的靴子停在我面前。
他把我撈進懷里。
還是一樣的紅紗和熟悉的花香。
4.
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樣子。
長頭發,白皮膚,眉毛細長,一直拖到眼尾以一粒朱紅的痣結束。
這應該就是人家常說的男身女相吧。
他臉上幾乎沒有瑕疵,干凈得宛若剛出窯的白瓷,一雙眼睛平平淡淡又深不可測。
「看夠了嗎?」他薄唇輕啟,眉頭隨著說話動作微微皺起,嫌棄的表情毫不掩飾,「鬼君黎鏡的妻子居然畏懼一群小鬼,真給我長臉。」
他話里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我什麼時候成你的……」我猛地想起那間喜慶又陰森的房間,白著臉問,「所以那晚不是夢?」
黎鏡有點不高興,理了理衣袖:「嫁給我很委屈?怎麼一副要死的表情?」
我咽了口口水:「所以,我能看見鬼也是因為你?」
他點頭,耐著性子:「鬼的妻子看不見鬼,才不正常吧?你既與我結為夫妻,自然要比旁人特殊些,通靈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說著,他在我眉心一點,我腦袋一涼,感覺輕松了不少。
「有我的氣息在,以后尋常小鬼不敢近你身。」
我害怕地看著黎鏡,尋常鬼不敢來,但他好像是只不尋常的大鬼啊。
但黎鏡沒有感受到我的恐懼,自顧自地在我房間里逛,好奇地這里看看,那里摸摸,直到天明才離開。
他走后,我立馬叫上閨蜜去了附近最靈驗的寺廟。
「我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你帶我來清修?」肖瀟看著我咬牙切齒,「上次你鬼屋臨時變卦害我被領導批評,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別太過分了啊。」
我拉著她邊走邊解釋。
「你被惡鬼纏身?」肖瀟一言難盡,「寶貝兒,要不咱們去看看心理醫生或者腦科什麼的,你最近壓力太大了。」
我早該想到的,跟一個無神論者談鬼怪,真是病急亂投醫。
「你就當陪我晨練了!」說完,拉著她就開始爬長梯。
寺廟里檀香煙彌漫,整個上空回蕩小師父們的誦經聲,我不由得安心了些。
我從廟里求了開過光的佛珠,靈符,各種辟邪驅鬼套餐,回到家立馬把整個房間貼得滿滿的。
看著滿屋黃符我才放心了些。
今晚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5.
「左湘云,你把屋子打扮成這樣作甚?」
我一激靈從夢中驚醒,黎鏡大刺刺地坐在飄窗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我剛求的木魚。
他修長的手抵著下巴,戲謔地看著我:「你不會覺得這些東西能鎮住我吧?」
我一把扯過旁邊的袈裟裹在身上,哆哆嗦嗦拿著佛珠,往自己腦門兒上貼了張紫色的符咒:「別別別別過來!」
黎鏡輕笑,一陣輕風過后,我額頭一痛,面前的符被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張放大的俊顏。
黎鏡翻了翻紫符,面上濃濃嫌棄,雙指并攏,喚出一縷幽藍火焰,就一下子,那張我花了一千塊的寶貝化作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