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自己,教他念我的名字:「程盈,盈盈。」
「盈,盈。」他喉結滾動,念了出來,碧綠的眸子似乎暗潮涌動。
「沒錯,這是我。人類都需要名字的,有了名字才會有靈魂。」
我興致勃勃地念叨,像對著我家的貓那樣:「你應該沒有名字吧,幫你取一個怎麼樣?」
男人巍然的身影帶著天生的壓迫感,我有些無法呼吸。
一瞬間,我喃喃自語道:「莽,阿莽。」
腦海里是男人站在山坡上,健壯的身形如同神明,頭發隨風舞動的畫面。我想那一幕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山河莽蒼間。
山風、原野,灼人的野性。
這是他給我的最初印象。
他嘴唇微動,喉嚨動了幾下,吐出一個字:「忙……」
「是莽!莽!」我笑。
「莽……」
「沒錯!」我有種教會小朋友喊姨的感覺,笑瞇瞇地指自己,「盈盈」。
又指著他,「阿莽。」
他也模仿著我的動作,指著我和他,「盈,盈……莽,阿莽。」
「真棒!」我差點想去擼他的頭。
剛伸手又趕緊縮回來。
我怎麼敢去碰和狼一起長大的男人,小心一個大屁兜!
我沒有注意他眼神的幽深,還有微抿的嘴角。
這時我還保持著警惕,但逐漸打消了。
阿莽特別聰明。
很快,他便能夠理解基地里不少人與姓名的對應關系。對于數量和一些基本表達,也能夠掌握。
他開始能比較流暢地說出「餓,吃飯」「想睡覺」等簡單的句子。
楊教授說他身上展現出了非凡的學習能力,這對一個常年與狼群生活的人來說,已經能稱得上奇跡了。
但他有個毛病,不喜歡被人碰。
7
研究人員想幫他洗澡清潔,他立刻躍到角落,似乎只要對方有什麼動作,就能立刻撲上去撕裂對方的喉嚨。
沒辦法,他們求助我的安撫。
洗澡?
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大學生,怎麼幫成年男人洗澡啊?!
最后我還是屈服了。
在野外他會自己處理,如果再不洗肯定會有味的,我忍受不了有味。
洗頭發倒是還好說,但洗澡吧……
嗚嗚,我要死了。
我半捂著眼睛,手拿著毛巾,沾著沐浴露在他身上擦。
不看又不行,會無法瞄準。
肱二頭肌、胸肌、腹肌,結實堅硬的手感。
我一邊擦一邊在心里驚嘆,原來真的有人可以有八塊腹肌,手感……還這麼好嘖嘖。
我緊張地咽唾沫,感覺臉要燒死了,更別說還有研究人員在旁邊陪同,眼睛還全都亮晶晶的,像在期待什麼。
而且全程他都緊緊盯著我,眼睛像大型貓科動物注視著你那樣。
看起來無害,又令人害怕。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現在什麼都不理解,不知道我在對他做什麼。
絕對不知道!
手往下腹部探去,我的眼睛都快斜成斜視了。
他那里穿著塊薄薄的布料,是我要求不許脫的最后底線。
我糊弄地抹著,他突然輕嘶,身子也猛地一顫。
我嚇得手抖,毛巾差點掉下來。
手腕卻被他握住了。
灼燙的,像是能燒灼我的溫度。
「干什麼?!」
「痛。」他的臉在熱水的噴灑下顯得有些發紅,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這家伙剛學會說話不久,聲音卻低音炮得很,聽得我頭皮發麻。
緊接著他皺眉,似乎在思考怎麼組織語言,「好,難受……為什麼?」
「哪里難受?」
他準備要說,被我搶答了:「沒洗過熱水很正常,以后你就知道舒服了哦!你已經是大人了,要學會自己洗澡知不知道?!」
他盯著水柱,然后又看向我,「熱水、洗澡……盈盈……一起,下次洗……」
我被噎得鼻子快冒煙了。
算了,他不懂,原諒他。
說話的詞匯量像是小學生,但那張臉卻媲美成熟男模,是看一眼都要覺得自己在犯罪的程度。
擦腿的時候,我都不敢抬頭。
他還在那里抖,像是覺得不舒服。
洗完我像是脫了一層皮,火急火燎地準備撤。
旁邊年輕的小姑娘沖我壞笑,甚至還有點惋惜。
出門正好碰到楊緒,他一把將我拉住,「你幫他洗澡了?」
也許是錯覺,他的聲音好像有些干澀。
「我們,很多人幫他洗的……」我下意識答道。
楊緒一怔,眼神有些莫測,「這樣啊。」
我掙開他的手,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我回去休息了。」
8
一個月下來,阿莽已經基本適應了人類的生活。
楊教授說按照最近一次的評估,他現在的溝通能力,已經達到了十多歲孩童的水平。
他似乎明白我們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不再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欲。
他也不用被關在鐵籠里,平日可以在研究人員的陪同下活動,只有晚上需要回到鐵籠內睡覺。
但似乎,骨子里依然野性難馴。
就在上周,一個研究人員動了他吃剩的盤子,結果被他逼退到角落,意外跌倒扭傷了腳,半個月都不能走路。
作為他的「首席飼養員」,我沖到實驗室。
他正在看電視。
這段時間,他幾乎貪婪般地汲取著一切關于外界的知識。
我訓他:「不是跟你說了好多次,不能攻擊別人嗎?!怎麼不聽話?」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盯著我。
那雙碧綠的眼睛似乎有種魔力,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潭,引人泥足深陷。
我有點氣,有種自家寵物沒馴養好出去亂咬人的感覺,「再不聽話,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