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間盡是肅穆,整個人都彰顯著凜然的威儀。
心一驚,我嚇得撲通就跪下了,旁邊的黑無常也戰戰兢兢地低頭站著,不敢與之對視。
這是我在公交車上幻想了無數遍的場景,即使我提前做了無數遍不卑不亢的心理建設,卻還是沒抵抗住臨場的怯懦。
「剛剛是你投的狀紙嗎?」他站在我面前,垂眸盯著我,沉聲開口。
「是……是……是我!」為了徐望,我咬牙強行鎮定住自己,「小女有冤屈,希望干爹給我主持公道,還我清白!」
「你說你前世是陰司里就職的孟婆,你被一個愛而不得的城隍陷害,你可有證據?」
「我不記得了,但他記得,他手里有證據可為我做證。」我抬手指向旁邊的黑無常。
黑無常瞪大了眼睛看我,沒料到有這一出。
他反應過來后,也撲通一聲跪在我旁邊,鼓起勇氣把事情從頭到尾描述了一遍。
我之所以敢這麼做,一來確實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二來仗著自己認了都城隍老爺為干爹,心里多了一股莽撞的底氣。
黑無常曾說過那個陷害我和徐望的富二代,買了一個小地方的城隍官職,那肯定比不過干爹的都城隍官職大。
況且當時他陷害我倆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打得大家措手不及,沒來得及向上反饋,便已經匆匆執行了懲罰。
再說陰司里,個個都忌憚他,也是因為怕他秋后算賬來報復,而我是最不怕的。
大不了就是死,死了繼續投胎,不過是受輪回之苦,這有什麼可怕的,我熱愛這人間,我能苦中作樂。
我是最無所謂的,只希望我愛的人別受委屈就行,之前是徐望一直護著我,現在該輪到我為他勇敢一次了。
都城隍老爺聽完,沉思了片刻,一拂衣袖當下決定重審此案件。
我開心得整個人都晃了神,渾渾噩噩地,不知怎麼回的學校,不記得怎麼躺在了床上。
只知道我在宿舍里睡了一個長長的覺,醒來后,就看見了床邊高興得手舞足蹈的黑無常。
他是來報信的,繪聲繪色地給我同步了這件事的進展。
真是沒想到,我和徐望這個案件竟然是一塊激起千層浪的石頭,大家苦富二代的壓迫久矣,趁著這個時機紛紛站出來實名舉報。
我和徐望蒙受的冤屈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當這塊冰山浮出一個角在水面上,你便能順著這一角潛下水里看到巨大的主體。
得益于整件事情越扯越大,驚動了干爹的上級大領導,所以案件辦得很快,兩天后的子時黑無常跑來要帶我這個當事人參與案件的陳詞結案。
他幫我離了魂,帶著我的魂體飄回到干爹的廟宇大殿。
大殿正中依然是一身威嚴的干爹,旁邊有幾個表情嚴肅的陰差,底下站著徐望。
黑無常帶著我站在徐望的身旁,幾天沒見,徐望看向我的眼睛還是那樣亮亮的,滿臉欣喜卻又礙于旁人而不得不強壓著。
「事情已重新徹查,你們二位確實是遭人誣陷,真正的罪魁禍首現已得到應有的懲罰。」城隍老爺款款走下來,抬起手指點在我和徐望的額頭。
當下,所有記憶瞬間恢復。
我想起那些年我在奈何橋頭熬湯的日常,我看向徐望,看見了那個紅著耳朵站在橋頭排隊的白無常。
每每輪到他的時候,他都一手鎖著鬼,一手撓著耳后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直到我伸手問他要通行證,他才慢半拍地掏出來,結結巴巴地說:「有……有的,在……在這……在這呢。」
后來還是他兄弟黑無常看不下去了,跑來告訴我他喜歡我很久了,還為了我攢錢買了房。
于是,我便虎了吧唧地收拾了行李,去敲他家門。
「你好,黑無常說你這里有房間出租,你看我可以租一間麼?」
這家伙很好撩,三兩下便被我拿下了,毫無難度。
21
「但是一事歸一事,前世的事了結,還有今世的賬未算。」
城隍老爺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一字一句都撞擊在我戰戰兢兢的心上。
旁邊的徐望伸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他寬大有力的手掌把我的手整個包在手心里,給我注入了一股力量。
「雖然事出有因,但白無常無視陰司規定,擅自修改系統信息,當屬藐視陰司法令,需繼續在人間受輪回之苦,且持續承擔無常的工作職責。」
城隍老爺把目光從徐望那里收回,然后緩緩轉頭看向我:
「至于你……」
「我也是共犯,我甘愿繼續在人間受罰。」
還沒等他講完,我便搶著認罰,不為別的,只是擔心如果我就這麼回去了,留下爸媽為我哭斷腸子,實在不忍心。
等我搶答完,城隍老爺深深地看了我好一會,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般松口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就罰你走完人間這一趟再回歸本職工作。
」
鼻子一酸,我啞著聲音回答:「謝謝干爹!」
在飄著回去的路上,徐望還是緊緊地牽著我,事情終于告一段落,我們三個都明顯地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