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切的家人、熟悉的朋友、多年的學業、遠大的理想......斷不可能因為一個男人全部拋棄。
我總有一天要回歸正常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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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 PPT 翻到最后一頁:「......以上,是我本次調研所做的報告。」
臺下掌聲雷動,眾人眼里一片驚艷與贊嘆。
「曉曉,講得太好了。」老師紅光滿面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咱們這次收獲頗豐,為民族學的發展填補了很大一個缺口啊。」
我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摸向頸間的銀指環。
我回到學校已經快兩個月了。
離開瓦爻寨那天,只有桑廖淚汪汪地來送我。
「曉曉姐姐,我以后還能見到你嗎?」他扯著我的衣角,「你說過要給我寄明信片。」
「我會給你寄的,還有些好吃、好玩的,到時候讓阿民哥哥帶給你。」我摸了摸他的頭,「以后記得不要亂跑了,小心被人捉去做蛇羹。」
桑廖小心翼翼地遞給我一個銀指環:「曉曉姐姐,這個送給你,當作護身符。」
我認出了那個熟悉的物件,它在很多個夜晚垂落于我的發間。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必問得太明白。
我收下了銀指環,回頭沖瓦爻寨輕輕地道了一聲「再見」。
這兩個月來,我時常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場詭譎妖異的夢,只有頸間的銀指環提醒我,那些濕潤、纏綿的夜晚都是真實的。
恍惚之中,聽見老師叫了我幾聲,我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我堅定地拒絕道,「這些成果花了我非常多的心血,第一作者我認為自己當之無愧。」
老師頓了頓,隨即笑著擺了擺手:「嗐,我就是隨口一問,你別往心里去。
孩子,這是你的文章,老師不會跟你搶。」
晚上大家一起去慶功宴,同門輪番地向我敬酒祝賀,我不知不覺喝得多了些,頭有些發昏。
「師妹,我送你回家吧。」師哥扶了扶我的胳膊,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哥叫李碩,寒門學子出身,學術上很努力,是老師的得意門生,曾對我表示過好感。但他為人不太敞亮,言語間常有拜高踩低之感,我對圓滑過頭的人實在喜歡不起來。
夜色已深,我想了想這個狀態確實不太安全,便低聲地謝過。
「別客氣。」他坐得很近,「師妹這套房子地段真好,是全款還是貸款啊?」
我皺了皺眉,不動聲色道:「房子是父母買的,寫的也是他們名字,我不太清楚。」
「你是獨生女嘛,以后不都是你的。家里應該會賣了給你做嫁妝吧?女孩有房在相親市場很吃虧哦。」
我往旁邊挪了挪:「這個就不勞師兄操心了。」
旁邊的人仍在喋喋不休,我不耐煩地搖下車窗,吸一口晚間的涼風。
烏宿現在在做什麼呢?是否也偶爾會想起,他曾經和一個普通人十指緊扣地躺在山谷里看星星?
晚風吹人醒,萬事藏于心。
我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聽司機說到了,便付錢下車。
李碩堅持要送我上樓,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心里不舒服,語氣也逐漸地強硬起來,站在樓道口讓他回去。
他興許是覺得喝醉的人沒什麼力氣,竟想伸手來拉我。
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我尚未看清,便聽見一聲慘叫。
聲控燈亮起,眼前是捂著扭曲的手腕痛苦哀嚎的李碩。
我下意識地捏了捏頸間的銀指環,感受到它在我手中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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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以后,李碩見了我便如見了鬼一般避之不及。
老師旁敲側擊地問了許多關于瓦爻寨的事情,都被我裝傻充愣地擋了回去。
我看得出來,他對瓦爻寨仍是興趣不減,便私下聯系阿民,讓他提醒烏宿多加小心。
A 市一連下了三天的大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的芬芳。
我從研究所出來,翻了翻包,發現自己出門前竟忘了帶傘。
伸手接了幾顆飛濺的雨珠,我正想著要不要蹭一把同門的傘,就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自朦朧雨幕中走來。
如玉白皙的面龐,狹長的眼睛,紅潤的嘴唇,烏黑發亮的長發隨意地挽起,穿著亞麻面料的長衣長褲,撐一把油紙傘,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研究所的人都在往外走,唯有他逆行而來,穿過一把又一把五顏六色的傘面,從我每晚的夢中走出來,最終站定在我跟前。
「烏宿......」我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來找你。」他頓了頓,「阿民向我轉告了你老師的事情,我過來看看,以防萬一。」
對視之間,我發覺他好像瘦了些。
「你來得可真巧。」我打趣道,「我剛好忘了帶傘,差點兒要做一回落湯雞。」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低沉:「我知道。」
我們默契地并肩而行,聊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向我的住處走去。夜色漸濃,路燈一盞盞地亮起,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恍惚中生出一股溫馨之感。
到了樓下,我才想起來問道:「對了,你是怎麼來的 A 市?」
「坐飛機。」烏宿瞥了我一眼,「瓦爻寨的人與世隔絕,但不是沒有基本常識。」
我點了點頭:「那你訂酒店了吧?」
烏宿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