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中機械地向那具不會再動彈的尸體瘋狂開槍。
直到一匣子彈打空,我像是耗盡了力氣,雙腿一軟,撲倒在了梁林修的尸體旁。
他死不瞑目,目光定格在了前方的路上。
我知道,那里是笑笑所在的地方。
「時靈……」塞壬捂著傷口,看著我的目光十分悲傷。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捂著嘴,心里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痛,近乎要把我整顆心撕成兩半。
「走!」看著梁林修睜著的雙眼,我不知何來的力氣,起身拽起塞壬,「我們去找笑笑……我們去海邊!」
塞壬沒有說話,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在前方不遠處,我找到了笑笑,她懷里抱著童話書,靠著樹樁睡著了。
我沒有吵醒她,抱起她就馬不停蹄地往前趕。
我不敢想剛剛發生了什麼,只能拼命用趕路來麻痹自己。
可我卻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十多年前,第一次見梁林修的時候。
父親出海實驗遭遇海難,沒能再回來。
葬禮那天,我抱著六歲的小昭,蹲在墻角,看著眼前的大人們進進出出,搬運著他們眼中珍貴的實驗記錄,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們。
直到人都走空后,我才注意到一個人,一直坐在屋子的另一邊觀察著我們。
見我注意到了他,他起身走到我們面前,蹲下身,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別怕,以后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從那天起,我就叫了這個人十多年的老師。
雖然只比我大十歲,但他卻填補了我這十多年來所缺失父愛。
我拼命咬著舌尖,不去再去想這些回憶,直到口腔里彌漫著血腥味。
天空烏云翻卷,不時有閃電劃破云層。
暴雨將至。
在暴雨落下的前一刻,我們終于跑出了樹林。
海邊,一圈士兵成半包圍狀將我們圍截,無人說話,卻用沉默定下了我們的結局。
明明就差一點。
我看著他們背后的海,抱緊笑笑,輕聲道:「對不起,塞壬,明明馬上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塞壬卻突然挺身擋在了我們面前:「捂住笑笑的耳朵。」
我訝異抬頭,卻見他那雙藍色的眸子徹底變為血紅,尖利的鳴哨劃破天際。
我趕緊捂緊笑笑的耳朵,將她的頭埋進懷里。
暴雨終究還是落下了。
塞壬攬著我躲進了樹林里,我聽著暴雨聲中的槍響,嘶吼,以及痛苦的哀號,更加用力地捂緊了笑笑的耳朵。
原來只要塞壬想,他的能力可以恐怖到這個地步。
可他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如同神祇一般精致的臉上滿是哀傷:「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我突然想起了塞壬剛來研究所時,眼中時不時動蕩的血色。
他已經很隱忍了,也很努力了。
20
嘈雜聲漸息,我們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海灘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他們全都死在了最害怕的幻境里。
我松開了捂住笑笑耳朵的手,轉而蓋在了她的眼睛上:「為什麼我不會受到影響?」
「因為我們的孩子會保護你。」
塞壬的聲音很輕,長期脫離海水,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我看著他沉入海中,甩掉了我裹在他尾巴上的衣服。
到了離別的時候了,我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塞壬,保重。」大雨中,我抱著笑笑步步后退,眷戀地看著他在海中靈動的身影,轉身離開。
「時靈!」
身后傳來了他的呼喚,撕心裂肺。
早已說好的離別,不至于此。
我疑惑地轉過頭,卻看見他奮力上岸想要追趕我:「快回來,你不能回去!」
「喂——」
我還沒來得及詢問緣由,就聽到了小昭的聲音。
他和文身男,以及今晚所有出面幫忙的朋友們趕來了,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組長也在里面。
「我們聽到了槍聲,就趕緊過來了,你們沒事吧?」文身男拿著槍,看見我們毫發無傷,松了口氣。
「快,你們都快跟我走!」
塞壬在海邊嘶吼,緊接著,小昭驚慌喊道:「你們快看天上!」
我抬頭,烏云之中,一輪血月高掛于空中,紅色的月光異常妖異。
文身男忍不住爆了個粗口。
塞壬拼命大喊:「快跟我走,去海上,這整片大陸都不安全!」
「那不都是死嗎?我們又不能在海里活!」小昭郁悶道。
一直默不作聲的組長突然說話了:「我記得這附近停了艘游輪,本來是用來展示人魚的。因為我之前負責人魚的研究項目,所以有船上的權限,我們可以去那里!」
「那也得有人會開游輪啊?」
「我會!」文身男舉手,笑出了一口整齊的牙,「哥幾個以前可是靠海吃飯的,沒想到吧?」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在組長的帶領下趕往了游輪。
游輪離岸后,除了駕駛游輪的人,我們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地站在了甲板上。
漸漸遠去的大陸上傳來轟響,籠罩在霧氣中代表著科技的金屬叢林的影子,轟然倒塌。
21
接連幾天都是暴雨天氣,血月每晚都高掛于天穹。
這是之前從未出現的現象,看著每晚都出現的血月,我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
游輪上的物資十分充足,足夠我們幾十個人生活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