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扯了百米經幡,一點一點的在山頭上掛。
我踩滅了煙去幫她。
孟雪揮手讓我不要過來,說許愿貴在心誠,假手他人就不靈了。
我就看著她磕磕絆絆,將那經幡掛起,風一吹,嘩啦啦啦的。
我問孟雪求的什麼。
她抿嘴笑,說不告訴你。
我說求的是我余生平安喜樂吧?
孟雪詫異:「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
我一眼把她看到底。
風吹經幡,五彩斑斕的,飄了整整一山谷。
什麼神佛菩薩,基督耶穌,我自是不信的,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可我在那一刻突然想掛一條經幡,于是便掛了。
我一步一叩首,無上虔誠,拿起經幡卻不知道該求什麼。
我回頭看孟雪。
她穿著離開那天的紅色的連衣裙站在風里。
她沒有余生了。
極目遠眺,山腳下熙熙攘攘的人那麼多,有些是夫妻,有些是情侶,有些是一家三四口。
這世上幸福的人那樣多。
卻容不下我們兩個。
回頭天地蒼茫,千山聳立,我只覺風沙滿眼,人生艱難。
是我們運氣不好。
我閉上眼,我求她得償所愿。
阿彌陀佛,十方諸佛。
10
我牽著孟雪的手回家,她很開心,像個小孩子那樣的開心。
看著她笑,竟然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
孟雪將頭枕上我的腿,我將手插進她的長發,我們就這樣聽著歌兒,閉上眼,好像過了一生的光陰。
我的論文不錯,我做的課題,我的研究成果上了權威期刊。
主任說過段時間叫我去評副教授。
我還挺開心的。
我終于不是那麼的毫無用處。
我將這個好消息給孟雪分享,孟雪也很為我開心,孟雪說:「恭喜啊,王池,你終于找到,除了我之外的一些開心和快樂了。
」
我跟孟雪兩個窩在沙發里憧憬,我說我要努力,我以后要去評教授、青年學者、院士。
我捏孟雪的臉,我說我會讓你開開心心的,讓你擁有全天下最好的老公。
孟雪微笑著歪了歪頭:「可是在我眼中,王池不用做什麼,只要是王池在那里,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公啊。」
她還是那麼的,會吹彩虹屁。
我跟孟雪說:「等我以后賺到錢了,就去蓋一座孤兒院,再捐款給福利院,我會盡可能的讓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不再像我們一樣。」
孟雪忽的淚光灼灼,孟雪問:「這是你對我作出的承諾嗎?」
我摟著她的肩膀搖來搖去:「你要相信鴿鴿,鴿鴿什麼時候騙過你。」
孟雪撲過來捶我。
我就撓她咯吱窩,逼得她咯咯笑個不停。
就跟從前一樣。
11
有個女學生給我寫了一封情書。
其中用熱烈的語言表達了對我的各種崇拜,以及想跟我結為伴侶的強烈愿望。
我還挺吃驚的。
我這樣的人。
我一個殘廢。
那女學生其實還挺好的,溫柔內向,怯生生的,見人也不敢大聲說話。
我得想想怎麼回絕她才不會傷了她的心。
于是就把那封情書夾在書里。
孟雪幫我整理書桌時,情書掉下來,掉到她腳下。
孟雪撿起來看了。
回頭找到我,往桌子上一拍:「冷戰!」
我笑了,我伸手揉揉她的頭。
她頭一偏,掉頭走了。
我有些惱怒,有點怨她不信我,不知我。
我們這樣的交情。
我追出去哄孟雪,她縮在床角不理我,我怕她氣壞身子,伸手將她抱過來。
她還是不理我。
撅著嘴。
她手插腰:「說!你和那個女學生是什麼關系!」
我一把抱住她,我說孟雪啊,你什麼都知道,又何必再問。
孟雪笑了。
下一秒還是強撐著板起臉:「道歉!」
她打我手心:「給我道歉!你個花心大蘿卜!」
我笑嘻嘻給她道歉。
她看我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我心下一凜。
她變戲法一樣拿出了那枚鉆戒,故意嘟嘴:「我沒有安全感,你向我求婚,你向我求婚我就原諒你。」
我站起身來看她。
她也仰起臉來看我,什麼也沒說,就只是定定看著我,無聲流淚。
那一瞬間,我就什麼都知道了。
孟雪擦了擦眼,孟雪說,該死,我本來不想哭的。
她伸手去牽我的手,她笑的那樣溫柔,她沖我豎起大拇指。
她說,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就是有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喜歡,你也值得很好的女孩子喜歡。
她說,王池,你一定要幸福啊。
她的手在我眼前一點點變透明。
我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我不讓她牽到手。
她是不是就不會走。
我問:「孟雪,你未了的心愿到底是什麼?你根本就沒有忘記對不對?」
她說:「要你振作,要你在我不在的日子,也能好好活,要你余生,平安喜樂。」
我知道。
我都知道。
在她向我說出,這輩子沒花過男人的錢,心里不平衡時我就知道了。
她不是那樣的人。
她只是想讓已變成行尸走肉的我站起來。
我知道。
可是。
我說我的孟雪啊,你就沒有別的遺憾嗎?你這一輩子都想嫁給我,可是你到最后都沒能嫁給我,你就不遺憾嗎?
孟雪蒼白笑了一笑,孟雪說:「人這一生,如果沒有遺憾,那該有多無趣。」
我說,可是我不愿意。
孟雪將手上那枚鉆戒遞給我:「所以,向我求婚,你問我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