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的我能再有耐心一些,再溫柔一些,妍妍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下班到家后,一開門就能看見她的笑臉,她會拿過我手里的東西,然后不厭其煩地聽我說今天在公司發生的瑣事。
她會照例給我一個親吻,然后催我去洗漱。
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連碰她一下都成了奢望。
我靠著墻癱坐下來,哽咽著,花灑的聲音蓋住了我壓抑的哭聲。
「林栩,你還好嗎?」浴室外響起了妍妍的聲音。
我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應了一聲。
我關了花灑,將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丟在一邊,圍了條浴巾走了出去。
妍妍站在門口,我能透過她的身體,看到窗邊擺著的她精心養了很久的幾盆綠植,和窗外微暗的天光。
我強撐著輕松地說,「怎麼,你怕我死里邊啊。」
妍妍撇撇嘴。
我看著她,心里翻涌起驚濤駭浪,可面上不顯露一分一毫。
她希望我好好的。
那我就好好的。
「我死了,你說你可怎麼樣啊。」
我擦頭發的手一頓。
妍妍嘆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又不會洗衣服,又不會做飯,你要是餓死了可咋整。」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好像我是個廢人一樣。
「誒誒誒,別太過分了啊,我哪有那麼廢。」
「那你現在吃什麼?」
我把毛巾丟在一邊,拿起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哥有鈔能力,不會做,我還不會買麼。」
我打開外賣軟件,點了幾道家常菜。
都是妍妍喜歡吃的,可她吃不到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深吸了幾口氣之后,又恢復了一貫的笑意。
外賣很快就到了。
妍妍跟著我飄到樓下,看著我拿回來的外賣,眼里的垂涎幾乎要化為實質。
「真香,可憐某人吃不到咯。」我像原來一樣逗她。
她沒像原來一樣懟我,反而沉默了。
可沒等我把嘴里的飯咽下去,一聲干嚎拔地而起,嚇我一個激靈。
我跑過去,卻腳下一滑,整個人歪倒,膝蓋狠狠砸在地板上,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顧不得這些,幾乎是滑跪著到了沙發邊。
妍妍扁著嘴罵我,她好委屈。
她控訴著我,說我變了,說我不再愛她了。
我覺得委屈,想辯解,說話聲卻被她的哭嚎聲蓋住了。
「閉嘴。」迫不得已,我兇了她一句。
她看上去更難過了。
我想哄她,可我嘴巴太笨了,這麼多年都沒學會怎麼樣哄好她。
我想跟原來一樣靠插科打諢蒙混過關,可這次妍妍不許我再糊弄了。
她叫我別岔開話題。
完蛋。
「我沒出軌。」
我沉默了好一會,只憋出了這麼幾個字。
豈料妍妍聽了這話更氣了,她嘟著嘴瞪我,「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我愣住了。
我以為是那天應酬完,李秘書送大醉酩酊的我回來時被妍妍誤會了,結果并不是。
她相信我,她知道我不會跟別的女人有染,她氣的是我毀了她親手準備的一切。
聽著她控訴我,我說不出一個字反駁,只能翻來覆去地重復著「對不起」
蒼白又無用,可我除了喃喃著這些,想不出還能說什麼。
「飯估計都涼了,你熱熱再吃吧。」她說了好久,然后頗為疲憊地說。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她還在叮囑我,還記掛著我的胃病。
她上了樓,客廳只剩我一個人。
掛鐘指針滴答作響,成了客廳里唯一的聲響。
我靠著沙發坐下來,雙目放空,腦子里冒出來一個想法。
不如就下去陪她吧。
這個念頭像泡泡一樣浮現出來,且越來越大。
我父母早亡,也沒給我留下什麼兄弟姐妹,除了妍妍之外,我孑然一身。
我沒什麼好牽掛的。
不如就早點下去陪她。
我摸出手機,按了一串號碼。
「你好張律,我想跟你咨詢一下立遺囑的事項……」
我咨詢了很多東西,比如我死后的財產分配,公司的法人變更等等。
我擬了一份遺囑,把現在的這套房子留給了妍妍的父母。
至于公司,就給妍妍的姐姐打理。
掛斷了電話之后,我兀自松了一口氣。
我放松了未多時,門鈴就響了起來。
快九點了,這個點還有誰會上門來?
我走到門邊,順著貓眼往外面看,看清了來人之后我瞬間皺起了眉頭。
是李秘書。
妍妍的死,我占 75% 的原因,剩下的都是她的。
我說了讓她給我找個代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親自送我回了家。
如果她沒送我回來,妍妍怎麼也不會那麼生氣,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吵成那樣。
她還在鍥而不舍地敲著門。
我打開門,有些不悅地看著她:「你來干什麼?」
她朝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夾,「來給林總送點東西。」
我本來想讓她回去,可她帶來的是合作方要求改版的策劃案。
難纏的合作方松口了,只要再改改策劃書,就立馬拍板打款談合作。
按理來說,我是應該高興的。
可一想到可能會讓妍妍不開心,我就瞬間高興不起來了。
偏偏這時候,妍妍下樓來了。
她輕咳了一聲,引得我抬頭看她。
我盯著她,生怕從她臉上看到一絲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