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在看什麼?」
「沒事。」
我搖搖頭,妍妍卻因為我的話,動了。
一陣陰風吹面而來,就是她的手筆。
李秘書縮了縮脖子,狀似無意地往我身邊貼了貼。
「林總家有點冷啊。」
「是嗎,我血熱,沒感覺。」
我皺了皺眉,往沙發另一邊坐了坐。
妍妍聽到了我的話笑了一下,看著她的笑臉,我的心塌下去了一塊。
要是妍妍沒死,我會在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時候把她抱在懷里,親得她喘不上氣,看她嗔怪地瞪我,可又勾著我的脖子,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撒嬌。
我移開眼,交握的手緊了緊。
秘書和我說著策劃案需要刪改的地方,我卻整顆心都放在了妍妍身上。
我聽著她怪里怪氣地學我的話,看她坐在秘書身后,對我扮鬼臉。
我被她逗得笑了起來,卻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了,又氣呼呼地回了樓上。
我打發走了李秘書之后,跪在地上哄了她好久,才叫那陰云密布的小臉重新露出笑模樣來。
爬上床睡覺時,她一直在叫我。
「林栩。」
「我在。」
「林栩。」
「怎麼了?」
「林栩。」
我睜開眼睛,看著她,「怎麼了我的祖宗。」
她朝我笑笑,「明天去給我上個墳吧。」
「……」
我沉默了一會,才點點頭:「好。」
妍妍湊過來,像從前一樣親我,可落下來的不是溫熱柔軟的唇,而是一片寒意。
我虛虛地回吻她:「晚安老婆。」
「晚安。」
關了燈,臥室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我的呼吸聲。
我閉著眼,眼淚滑落下來沾濕了枕頭。
我努力控制著呼吸,盡力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家里有她一個小哭包就夠了。
習慣了與她相擁而眠的我睡得并不安穩,懷里少了一個人的體溫,讓我幾度從夢中驚醒。
所以我起得很早。
我起床洗漱的時候,天都還沒亮。
今天下著小雨,并不冷,但淅淅瀝瀝的,惹人厭煩。
靠著妍妍給我指路,我來到了這個埋葬了她的墓園。
雖然妍妍就跟在我身邊,我還是買了一束用黑色的絹紙包著的小雛菊。
我把花放在她的墓碑下,雪白的花瓣之間,她笑得很甜。
她嘟囔著吐槽,說給自己上墳怪怪的,像做夢一樣。
我也覺得。
明明她就站在我身邊,和我緊緊貼著,可我摸不到她,感受不到她,仿佛一陣風吹來都能把她吹散了。
「你怎麼都不哭的呀。」
我想告訴她我已經哭過了,還不止一次,還哭了很久,可話到了嘴邊,還是被我咽了回去。
她不喜歡我哭喪著臉,不喜歡我哭。
雨越下越大了,還起了風,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一道略微有些佝僂的身影撐著一把黑傘慢慢走了過來。
傘面輕抬,露出一張憔悴的臉。
是妍妍的媽媽,我的岳母。
看起來她哭了很久,眼圈紅彤彤的一片,眼睛腫脹不堪。
看到我在這,她很驚訝。
「小林啊,謝謝你還能來看妍妍。」
岳母的聲音很輕,帶著細細的抖。
我不自覺地捏緊了衣擺,斟酌著措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為何會在妍妍的葬禮上缺席。
可岳母并不在意我的沉默。
或者說,喪女之痛讓她木然了,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來。
妍妍看她的樣子,也難受得無可附加。
她伸出手想去擁抱媽媽,可只抱到了滿懷的空。
妍妍先是錯愕,然后悻悻地收回了手,眉梢眼尾都垂著,沮喪又難過。
「小林啊,什麼時候有空把手續辦了吧。」岳母嘆了一口氣,壓抑著喉中的哽咽。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沉地說:「我知道了媽。」
聽了我的話,妍妍更加難過了。
回家的這一路上,她格外沉默。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她也沒再跟我說一句話。
「你真的要跟我離婚嗎?」她說。
我試圖給她講道理,「我是喪偶,不是離異。」
她明白,可她還是不高興。
「那你能不能不娶別人啊。」
一句話叫我肝腸寸斷。
傻瓜,我怎麼會娶別人。
還沒等我說話,她就又改了口,「你還是娶吧,不然不到三天你就餓死了。」
我偏過頭,不讓她看見我泛紅的眼眶。
「乖,別鬧了。」
她很乖,不說話了。
一頓飯我吃得食之無味,還是機械地往嘴里塞,機械地咀嚼。
我還有財產公證沒做,我現在還不能垮。
「要不你下來陪我吧。」她輕笑,聲音微啞。
我沒回答她,因為這不是她的真心話。
我如果說真的去陪她,她會不高興。
「我舍不得你。」
可她說她舍不得我。
我鼻腔酸澀,險些握不住筷子。
我說:「那你得等等。」
「等多久?」
「四五十年吧。」
她笑了,眸子里閃過一絲輕松。
顯然她很滿意我的回答。
可我不滿意。
我得快點了,我不舍得讓她等那麼久。
后來我就忙起來了。
我幾天都沒回家。
沒時間,更是不敢。
妍妍越來越虛弱,她現在幾近透明,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她日漸虛弱,我卻毫無辦法。
我不敢多看她,我怕我會瘋。
但是我忙完了最后一個項目之后,還是回家來了。
我想她,很想很想。
可當我到家的時候,并沒有看見妍妍。
我像瘋了一樣叫她,驟然心慌起來。
「鬼叫什麼東西。